戌时四刻的梆子声刚落，苏瑾怡的指甲便在廊柱上掐出第三道月牙印。</p>
风卷着枯叶掠过她脚边，门房灯笼的光在青石板上晃成碎金。</p>
她盯着那片光，喉间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张校尉出城时是未时三刻，按说西城门到府衙不过两刻路程，可此刻连更夫的脚步声都渐远了，门外的街道依然空无一人。</p>
"苏姑娘。"吴药师端着药碗从偏厅出来，见她站在风里，连忙加快脚步，"您这两日总说心口闷，刚煎的安神汤......"</p>
"放下。"苏瑾怡没回头，目光仍锁着府门。</p>
药碗搁在廊下石桌上的轻响里，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去后衙把我的雁翎剑取来。"</p>
吴药师手一抖，药汁溅在青布衫上："您这是要......"</p>
"张校尉可能出事了。"苏瑾怡摸向袖中残玉，那是她用鉴骨术时用来稳定心神的物件，此刻却烫得惊人。</p>
方才那道白光里的画面又浮上来——张校尉的佩刀坠地，红穗子浸在血里像团烧着的火。</p>
她闭了闭眼，"把我那柄淬过乌头汁的匕首也带上。"</p>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p>
"报——！"</p>
门闩被撞开的巨响里，个甲胄沾着草屑的士兵踉跄冲进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西城外两里，张校尉遇袭！</p>
三十个黑衣人围了他的亲卫队，现在......现在只剩张校尉和三个弟兄还在撑着！"</p>
苏瑾怡的指尖"咔"地掐进掌心。</p>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碎冰裂开的响——那幅异象里的血光，终究还是照进了现实。</p>
"备马！"她转身时带翻了石桌上的药碗，褐色药汁在青砖上洇开，像团渐渐扩散的阴影。</p>
吴药师举着剑和匕首追出来时，她已经翻身上了马，"带二十个亲卫，随我去！"</p>
马蹄踏碎满地残阳。</p>
苏瑾怡攥着雁翎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风卷着枯草打在脸上生疼。</p>
她望着天边最后一线霞光，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转着这两日的线索：钱统领说沈知县要劫狱，张校尉主动请命去换守将；可方才那士兵说黑衣人是"围"不是"截"，分明是早就在城外布好了局——他们要的，根本不是让沈知县劫狱成功，而是借这个由头除掉张校尉？</p>
"到了！"</p>
前导骑兵的呼喝让她回神。</p>
暮色里的荒草地泛着青灰，二十步外的空地上，七八个黑衣人正举刀围攻三个带伤的士兵。</p>
中间那个穿玄色铠甲的身影背对着她，肩甲裂了道缝，暗红血迹顺着臂甲往下淌——是张校尉。</p>
"散开！"苏瑾怡挥剑割断马缰，人已从马背上掠起。</p>
雁翎剑出鞘时带起破空声，最前面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转头，剑尖已挑开他的护心镜。</p>
血花溅在她脸上，咸腥的味道涌进喉咙，她却笑了，笑得比剑刃还冷："玄冥阁的狗，也配伤我的人？"</p>
张校尉听见熟悉的剑鸣时，正用刀背磕开刺向胸口的短刃。</p>
他侧头的瞬间，正看见苏瑾怡挥剑挑飞两个敌人，月白裙角在血污里翻卷如蝶。</p>
有那么一瞬，他想起三年前在义庄初见她时，她也是这样举着骨刀，站在腐尸堆里说"我要查真相"——那时候他觉得这姑娘疯得离谱，现在却突然明白，有些光，生来就是要劈开黑暗的。</p>
"校尉！"亲卫小周的喊杀声将他拽回战场。</p>
张校尉反手抽刀砍翻身侧敌人，余光瞥见苏瑾怡的剑在暮色里划出银弧，所过之处黑衣人非死即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