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姐。”</p>
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p>
露娜转过身,是深蓝。</p>
他的脸色在雪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毫无血色,左胸的伤口显然还在持续地折磨着他。</p>
他甚至没有完全穿戴好那套外骨骼,只是随意地披着外套,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p>
他看着那些正在徒手或用简陋工具劈砍木头的难民,嘴唇翕动了几下。</p>
“我会……再想想办法……”</p>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去找找看,还有什么能烧的……”</p>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远处被积雪部分覆盖的、隐约可见的隆起物——</p>
那是来不及妥善处理的遇难者遗体。</p>
他的声音变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总不能……真的到最后……要烧那些……”</p>
他没有说完,但露娜完全明白他未尽的言语所指向的那个恐怖的可能性。</p>
一股寒意从她的脊椎窜升上来,比外面的风雪更冷。</p>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安慰或者阻止,但深蓝已经转过身,拖着沉重而有些踉跄的步伐,再次消失在了弥漫的风雪和废墟的阴影之中。</p>
他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和悲壮。</p>
露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各种不祥气味的空气,转向了另一个同样需要她的地方——</p>
临时医疗点。</p>
医疗点设在一个破损严重的学校体育馆里。</p>
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气味就扑面而来——</p>
消毒水、血液、脓液、腐烂组织、还有人类极端痛苦时散发出的某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呕吐晕厥的可怕味道。</p>
蜂医就在这里。</p>
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p>
双眼红肿得如同烂桃,眼袋深重,原本整洁的制服上沾满了已经变成深褐色的血污和不明颜色的体液。</p>
作为战地急救军医官,大规模的外科清创和手术并非他的首要专业,但此刻,他是这里唯一能拿起手术刀和缝合针的人。</p>
没有无影灯,就用几盏应急灯和头灯凑合。</p>
没有足够的手术器械,就反复用所剩不多的酒精进行消毒,勉强轮换使用。</p>
没有足够的麻醉药,就只能进行极其有限的局部麻醉,甚至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只能依靠几个身强力壮的难民志愿者死死按住痛苦挣扎的病人。</p>
最触目惊心的是绷带和敷料的极度短缺。</p>
昨天露娜“据理力争”甚至近乎抢夺来的那几箱卫生巾,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却让人心情无比复杂的作用。</p>
它们吸水性强,相对干净,被蜂医和几个略懂包扎的志愿者用来加压包扎可怕的伤口、覆盖大面积冻伤创面。</p>
看着那些白色的、印着细微花纹的、原本用于另一种生理需求的物品,此刻却被鲜血迅速浸透,变成暗红色,维系着一个个脆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悲凉感充斥在这冰冷的、如同屠宰场般的空间里。</p>
“坚持住!孩子!看着我!坚持住!”</p>
蜂医按住一个腿部严重坏死、面临截肢风险的男孩,嘶哑地低吼着,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疲惫、紧张和某种压抑的情感而剧烈地颤抖。</p>
男孩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圆睁的双眼茫然地看着他。</p>
旁边,一个护士(或许曾经是位教师)正努力用一块卫生巾按住男孩大腿根部的动脉,试图减缓失血。</p>
露娜默默地放下她带来的一点还算干净的纱布(从她们自己的急救包里省出来的),没有打扰蜂医,悄悄地退了出去。</p>
外面的空气虽然冰冷污浊,却让她感觉能稍微喘过一口气。</p>
天光艰难地穿透厚重阴沉的云层,预示着新一天的挣扎和苦难即将开始。</p>
在b-17板房里,深蓝摇醒了蜷缩在睡袋里、最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的夜莺。</p>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极致疲惫和某种压抑不住的兴奋的光芒。</p>
“夜莺!醒醒!快!”</p>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丝急促和激动,他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p>
夜莺几乎是瞬间惊醒,特种部队训练出的本能让她猛地坐起,右手同时探向枕边冰冷的rc-15步枪,眼神在百分之一秒内恢复了绝对的清明和警惕:</p>
“方位?距离?”她以为敌袭又至。</p>
“不是敌人……是……是希望!可能!”</p>
深蓝快速说道,一边将她的厚重防寒外套递过去,“昨天……我不是去城北那片老图书馆的废墟了吗?想找点书或者木头来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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