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豨苓雾语》上卷(1 / 2)

《豨苓雾语》</p>

(注:豨,古指野猪,《本草纲目》载"豨,野猪也",暗合野猪拱苓之缘;雾语,既指迷魂谷的氤氲雾气,亦含自然生灵与草木的隐秘对话,藏尽天人相契的深意。)</p>

楔子</p>

太白山的雾,是会说话的。</p>

春雾软,贴着崖壁淌时,带着松针的簌簌声,说的是"生";秋雾沉,压着腐叶漫时,裹着菌子的闷闷声,说的是"收";可天启七年的夏雾,却透着股焦灼——从拔仙台往南,一路燎过千道梁,把石泉村的炊烟都烤成了焦糊味,说的是"渴"。</p>

李守义的药锄,在墙角锈了三层。往年这时候,他该在大黑沟挖柴胡,在老君岭采黄芩,可今年,连最深的岩缝都裂着嘴,露出里头干硬的石筋。爹临终前塞给他的那本《秦岭药谱》,纸页脆得像枯叶,翻到"猪苓"那页时,只空留着半个墨字,像是被谁啃过——许是山里的松鼠,许是这漫天的旱气。</p>

没人见过猪苓长啥样。老人们说,那是躲在湿泥里的"水精",得等山雾喝饱了雨,才肯探出头。可这年的雾,连自己都快被晒化了,哪还有力气护着什么水精?</p>

直到李守义闯进迷魂谷。</p>

那谷在石泉村西,传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找不着来路。谷里的雾是凉的,稠得能拧出绿汁,漫过脚踝时,带着股土腥的甜,像娘熬的米汤。他就是被这股甜勾进去的,然后听见了另一重雾语——不是松针,不是菌子,是某种粗重的、带着鼻息的哼哼,混在雾里,一下下撞着他的耳膜。</p>

雾深处,有黑影在动。油亮的黑,缀着三道金纹,像被山火舔过的兽毛,在雾气里闪着琥珀光。是野猪,正对着一汪月牙潭边的湿土猛拱,鼻子掀处,黑褐色的泥块飞溅,露出些圆滚滚的东西——外皮乌亮如漆,带着瘤状的突起,像被雾水泡透的墨石,偏内里白得晃眼,掰开来,断面的纹路蜷曲着,活像藏了一汪没说出口的水。</p>

那刻,太白山的雾忽然静了。李守义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怀里爹留的旧药袋,也听见雾里飘来句极轻的话,像是从那带金纹的野猪喉咙里漏出来的:</p>

"渴了,就找会喝水的东西。"</p>

后来他才知道,那东西,就是雾里藏了千年的答案。而那野猪的哼哼,那雾的甜,那墨石般的疙瘩,都是太白山在说:有些药,不是人找着的,是天地借生灵的嘴,递过来的。</p>

上卷·野猪拱珍</p>

一、赤地千里 药农寻踪</p>

天启七年的夏天,秦岭像是被老天爷扔进了火炉。太白山南麓的千亩坡地裂成了龟甲,田埂上的酸枣树把叶子卷成了细针,连最深的溪涧都瘦成了细线,露着底下青白色的鹅卵石。石泉村的药农李守义背着半篓干枯的柴胡,嘴唇裂得像旱田的土缝,每走一步,草鞋都要在滚烫的石板路上粘一下。</p>

"再找不到水,别说药材,人都要成肉干了。"他望着远处蒸腾的热浪,喉结滚动了一下。村里的老井早就见了底,村长带着青壮往黑河源头走,走了三天才拖回半桶浑水。李守义是村里最懂药的,知道草木枯荣里藏着水的影子——凡有活根的地方,底下必有湿气。他揣着最后一块麦饼,拐进了村西那片从没人敢深探的"迷魂谷"。</p>

这谷名不是白叫的。谷底的雾气总像活物,早上还贴着地皮走,正午就漫到腰际,连太阳都成了个模糊的蛋黄。李守义的爹年轻时进过一次,说里头有会叫的石头,还有长着獠牙的影子。可如今,只有这里的崖壁还挂着零星的绿——几株倔强的卷柏,贴着石缝舒展叶片,那是"九死还魂草",最是耐旱,也最能指示水源。</p>

他攥紧了爹传下的铜柄药锄,锄头上的绿锈被汗水浸得发亮。脚下的碎石越来越湿,空气里渐渐有了股土腥气,不是旱土的焦腥,是带着腐叶的、润润的腥甜。李守义心里一动,加快了脚步。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汪月牙形的水潭嵌在崖下,潭边的青苔绿得淌油,几株从没见过的阔叶植物立在水边,叶片上还挂着水珠。</p>

"天不绝我!"他扑到潭边,掬起水就往嘴里灌。水是凉的,带着点淡淡的苦味,滑过喉咙时,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干涸的五脏六腑,疼得他直哆嗦,却又舒坦得想落泪。喝够了水,他才发现潭边的泥地上,有不少奇怪的蹄印——比家猪的蹄子大,带着尖锐的边缘,像是野猪留下的。</p>

就在这时,一阵"哼哼"声从潭后的灌木丛里传出来,闷闷的,带着股子蛮横劲儿。李守义赶紧躲到一块巨石后,攥紧了药锄。他听说过,迷魂谷的野猪能长到小牛那么大,最是记仇。</p>

二、奇纹拱土 黑块藏幽</p>

灌木丛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先是枝叶哗啦作响,接着探出个油光水滑的脑袋——果然是头野猪。但这野猪长得怪:寻常野猪是灰黑色的,它却通身漆黑,脊梁上顺着脊椎长着三道金黄的条纹,像被山火燎过又添了新毛,在雾气里闪着奇异的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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