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书架被甩推开，陆悬大步跨进密道，因克制而紧绷到肌肉要炸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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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耕候在书房门口，看到人出来，心骤然提起。</p>
“拿热酒来！”</p>
“大人，不能，您不能再用那种东西了……”笔耕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快速摇头。</p>
陆悬锐目扫过去，眸如厉鬼，“我让你拿！”</p>
笔耕吓得一激灵，回过神仍旧小心翼翼劝着，“大人，五石散对您的身体没有好处，您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不能再用了。”</p>
坠崖加上身上两处接近致命的伤，几乎是命悬一线，且因姜梨的背叛，大人根本就不想活了，怕他扛不过去，才不得已用了五石散。</p>
一为减轻他的痛苦，二为此药有迷幻作用，大人那么在意姜梨，若是幻梦中看到她，或许会生出求生意志。</p>
可不知大人到底看到了什么，伤好之后，竟也不愿再戒。</p>
分明知道的，知道这东西有毒的！</p>
“想换主子？”陆悬坐上圈椅，四肢看似懒散地随意放着，却又隐隐蓄力。</p>
笔耕脸面一白，俯首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p>
热酒送服五石散下肚，陆悬随手抛掉酒杯，整个人仰面靠到椅背上，闭眸等待药效发作。</p>
只一会儿，意识升腾，整个人置身云蒸雾绕当中。</p>
脸上逐渐露出浅笑，混合着飘忽的眉眼，莫名的诡异，“阿梨，哥哥也爱你……”</p>
笔耕站在门外，怕人出事，一步也不敢离开。</p>
守着守着，不知为何，眼眶开始发酸。</p>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大人，饥肠辘辘的小乞儿，眼睛发绿盯着野狗嘴里的骨头，腹部烧灼般的疼，一股又一股酸水从喉腔里冒出来，咽一口下去，冒出来更多，他管不了更多，任它滴溜溜从嘴角掉到地上。</p>
兴许是野狗吃的太香，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同它抢食。</p>
一个小孩儿哪里是狗的对手，可他饿！他疯狂地想活！</p>
于是，他生出熊心豹子胆，竟然当街同与野狗对咬！</p>
血迹斑斑，混乱一片，街角路过的人避开老远。酒楼上的人探出窗户，笑嘻嘻地又扔下来几块骨头，拍手戏谑地看着人狗抢食。</p>
大人便是这时出现的，只淡淡一声吩咐，黑衣男子大步上前，一脚踹飞野狗。</p>
不管是禽还是兽，骨子里都是欺软怕硬的，欺弱惧强的。</p>
野狗哀嚎一声，竟连反击都没有，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掉了。</p>
“小孩儿，想吃饱饭吗？”</p>
马车帘子掀开一角，一张玉面俊颜撞进小乞儿眼中，金冠雪服，仙人一般。</p>
他呆愣地看着，嘴角下巴上鲜血淋漓，混合着从野狗身上咬下来的棕黄毛发。</p>
仙人见他没应，微微挑眉，掩上帘子，马车缓行而过。</p>
小乞儿这才反应过来，拖着腿追了上去，从此再没有挨过一顿饿。</p>
他拼尽全力，刻苦习武训练，从一重又一重血腥的选拔中脱颖而出，终于来到大人身边。</p>
他敬仰大人，畏惧大人，忠于大人，这一生都不会改变。</p>
可眼下，他的高高在上的大人跌入泥潭，为了一个姜梨，差点死掉！</p>
醒过来后，竟还不愿放手，现在痛苦到要靠毒药来缓解，如何不叫他心酸！</p>
他害怕，怕大人有一日真的会死在那个女人手里！</p>
浑身燥热难当，陆悬松了松衣襟，眼眸半睁半合，望着梅林下冲他盈盈笑的少女。</p>
忽而，少女面色一变，指着他的鼻子嗔骂他粗鲁。</p>
粗鲁？他又做了什么惹小姑娘生气了？</p>
急得不行，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哄着。</p>
少女挣扎着不给他抱，他急得满头是汗。</p>
终于，待看到她脖颈下的红痕时，恍然大悟，“宝贝别生气，哥哥不是故意的……”</p>
只是太过沉醉，太稀罕了，哪里都喜欢，哪里都想留下他的印记。</p>
少女作势轻拍他一巴掌，又吊在他脖颈上细声叱他，“下回不许这样，再这样永远都不理哥哥了……”</p>
“……好。”</p>
怎么敢拒绝？</p>
他是永远都喂不饱的饿狼，不理他，他会死的。</p>
少女娇笑着埋入他怀里，“最喜欢哥哥了……”</p>
他心神皆颤抖，“阿梨，哥哥也爱你……”</p>
从幻梦中醒来，陆悬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身体酥麻，心脏扑通扑通乱跳。</p>
有那么一瞬间，他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急切地想去找姜梨，踏进密道的时候，又忽然停下脚步，露出苦笑。</p>
真实的她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她恨不得他死！</p>
这种梦里梦外的落差，让陆悬痛苦不堪。</p>
五石散的另一个毒处，便是人会变得焦躁、暴戾，而他现在想见血！</p>
他短促地笑了声，反正都是蝼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蝼蚁，他不在乎手上染的血会不会更多。</p>
拉开门，广袖擦着门框而过，“去地牢。”</p>
“是。”见大人暂无异状，笔耕稍稍松气。</p>
星河苑是陆悬早便置办好的私宅，原先并不住人，只为关押审讯那些不听话的人。</p>
进到后园假山里面，笔耕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触动机关，当中一块巨石自发移开，露出底下石阶。</p>
陆悬负手踏下，寒凉之气铺面而来，身体仍留有燥热的余温，他闭眸，享受般站了片刻，而后徐徐往下走。</p>
石阶很长，两侧挂着油灯，踏到最底下一层，立马有人躬身朝他行礼。</p>
陆悬目不斜视，缓步向前。</p>
地牢里安安静静，即便发出轻微的声响，都能回荡很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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