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苦中作乐”的智慧,在白居易的诗中尤为常见。“眼前无长物,窗下有清风”(《消暑》),写居处简陋却得自然之趣;“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问刘十九》),于寒冬浅酌中品出人间暖意。白居易善将困顿转化为诗意,如“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池上二绝》),与“炊三白”的从容异曲同工:前者以“留一钱”的幽默化解窘迫,后者以“犹可”的坦然接纳清贫,皆在“失”中见“得”,于“无”中寻“有”。</p>
更动人的是“缩食仍期岁半丰”的“期”字。这份期盼无关宏大理想,只是对“岁半丰”的朴素向往,却透着生命力的坚韧。正如陆游“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游山西村》),在绝境中仍信前路有光;亦如刘禹锡“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于衰颓中见新生。诗人的“期”,是对生活最本真的信任,这种信任,让“缩食”的苦有了回甘。</p>
三、颈联:“市井艰难存古训,江湖淡泊守家风”——于俗世中守本心,承陶潜“守拙”之境</p>
颈联从具体生计转向精神坚守,将个人困境升华为处世哲学。“市井艰难存古训”,写在生存压力下对“古训”的坚守——这“古训”或许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诚信,或许是“勤能补拙”的坚韧;“江湖淡泊守家风”则以“江湖”喻俗世,以“淡泊”明心志,即便身处喧嚣,仍守护家风中的质朴与纯粹。</p>
这种“于俗世中守本心”的追求,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其五》)的“守拙”精神遥相呼应。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选择“带月荷锄归”的清贫生活,是对世俗价值观的反叛;《盘账有怀》的“守家风”则更显温和——它不否定生计的奔波,却在奔波中为精神留一方净土。正如王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于无人问津处自开自落,坚守生命本真。</p>
宋词中,苏轼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定风波》)亦有此境。苏轼一生宦海沉浮,却以“烟雨”喻人生风雨,以“任平生”显豁达。《盘账有怀》的“淡泊”虽无苏轼的豪迈,却多了几分市井气的实在:它不是归隐山林的超脱,而是在市井烟火中“大隐隐于市”的通透,恰如李清照“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夏日绝句》)的骨气,于平凡中见不凡。</p>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p>
四、尾联:“春来莫笑囊羞涩,数罢青蚨亦自雄”——于清贫中显豪气,接稼轩“豪情”之韵</p>
尾联以“春来”为背景,为全诗注入昂扬之气。“囊羞涩”直言贫困,却以“莫笑”二字拒斥世俗偏见;“青蚨”代指铜钱,“数罢青蚨亦自雄”则将清点铜钱的动作写出了英雄气概——这“雄”不是财富堆积的傲慢,而是精神上的富足与自信。</p>
这种“于清贫中见豪气”的笔法,让人想起辛弃疾“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的壮志,虽境遇不同,却同有“英雄气”。辛弃疾的“雄”是金戈铁马的豪情,《盘账有怀》的“雄”是柴米油盐的傲骨;前者如烈酒,后者似清茶,却同样透着“贫贱不能移”的骨气。</p>
更妙的是“春来”的意象选择。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诗人以“春”为背景,暗喻“困境终会过去”的信念,与刘禹锡“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的乐观一脉相承。而“数罢青蚨”的动作,又让人想起陆游“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临安春雨初霁》)的闲适——在平凡小事中找到乐趣,正是中国文人对抗困境的智慧。</p>
结语:平凡中的诗性,传统里的新生</p>
《盘账有怀》看似写“盘账”,实则写“人生”。它没有唐诗的恢弘气象,却承继了杜甫的写实、白居易的乐天;没有宋词的婉转深情,却吸纳了苏轼的豁达、辛弃疾的骨气。在“利常空”的困窘中,诗人守住了“炊三白”的从容;在“囊羞涩”的清贫中,活出了“亦自雄”的豪迈。</p>
这种精神,恰是中国文化最动人的底色:它不追求“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极致,却在“独善其身”中见出“兼济天下”的胸怀;它不回避柴米油盐的琐碎,却在琐碎中提炼出“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诗意。</p>
当我们在诗中读到“数罢青蚨亦自雄”时,看到的不仅是一个市井小民的自信,更是一个民族在千百年困境中淬炼出的精神密码——那是于尘埃中开花的韧性,是于平凡中见伟大的通透,是唐诗宋词的精神火种在新时代的燎原。</p>
喜欢唐诗宋词漫话请大家收藏:()唐诗宋词漫话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