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生疏地喂青杏吃过饭后，沈雪禾出了牢狱。</p>

门口，她反胃地弯下身，缓了好久。</p>

月色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面，脸上像是附了一层霜。</p>

她的鼻腔内依然充斥着血腥味。</p>

如果是她，她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p>

陆存扶着沈雪禾坐在了门口的石凳上，这一面种了大片的竹。</p>

这样的规划，想来是指望犯人出狱后，一眼望去，能看到一些新生和希望吧。</p>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p>

有丫鬟寻过来问：“家主，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奴婢扶夫人过去吧？”</p>

陆存：“不用，你通知其他人再等一会儿。”</p>

丫鬟应声而走。</p>

打更的声音从街上传来：“亥时已到，小心灯火——”</p>

靖朝是有宵禁的，管的不严，戌时的夜市有时候拖到亥时，一般也没有人会惩罚。</p>

这个点在大牢外面的，估计也只有他们二人了吧。</p>

陆存脱去了深色的外袍，披在了沈雪禾身上。</p>

他蹲下身，给她系带子。</p>

沈雪禾缓过劲儿后，怔怔地说道：</p>

“相公，她说她信我。”</p>

“嗯。”</p>

“她说她相信我！”</p>

“嗯，我也相信你。”</p>

沈雪禾蓦地抬起头，眉宇间含着复杂的情绪。</p>

“我现在……很重，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的。”</p>

生命的重量，她承担得起吗？</p>

失败的后果，她承受得起吗？</p>

很快地，她又低下了头。</p>

她看向错乱的竹影。</p>

“我害怕……我不能……”</p>

“我不信自己。”</p>

一直以来，她都是将自己的重量压在别人身上。</p>

可是现在，她不仅要站起来，更要拉着另一个人站起来。</p>

她没有经验。</p>

无措。</p>

她的手指捏着衣带，不停的摩挲。</p>

陆存握住沈雪禾的手，她的手很凉，沾上了月色的清冷。</p>

他想说，失败了也没关系，我有把握让青杏活下来。</p>

他想说，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永远在你身后。</p>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p>

还未开始，就预测了她的失败。</p>

这样不好。</p>

信她，不应该嘴上说说而已。</p>

陆存揉了揉沈雪禾的头，贴了贴她的脸。</p>

他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温暖带给她，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p>

沈雪禾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青杏倒在血泊中的画面。</p>

她的眼角沁出了湿意。</p>

她反握住陆存的手，用力的。</p>

“我必须相信我自己。”</p>

不可以也要可以。</p>

她可以的。</p>

她可以。</p>

沈雪禾心念电转，睁开了眼睛。</p>

说服别人的首要一点是，是要相信自己说的话。</p>

其次是，知道别人想要什么。</p>

她的眼眸清凌凌的，映出了皎洁的明月。</p>

“我知道青杏的万民书主旨应该写什么了。”</p>

她不能大书特书奴籍应该有的人权，因为别人并不理解。</p>

任何社会规则的存在，都有其根基，建立在一定的社会基础之上。</p>

刺破这一点，必然会伤及很多人的利益。</p>

所以，她应该绕过这一点，从伤人者和救人者这个角度出发，从道德出发。</p>

人性最大的光辉，在于美德。</p>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p>

从古至今，人们一直在歌颂和赞美各种美德，诸如：忠诚、勇敢、智慧、仁爱……</p>

沈雪禾说道：“善良和勇敢，不应该得到惩罚。”</p>

如果有得选，任何人都会与善良无畏、护你周全的人站在一边。</p>

沈雪禾站了起来，眉目舒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