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太悶了,出來透透氣。”
陳茂青說:“孟先生方才一直在後樓打牌吧,敢問牌局散場了麽?。”
“早散場了。”
二人便客客氣氣擦過孟麒光身畔進了樓裏。
孟麒光對着灌木叢深深望了一眼,淡着臉掐滅煙頭,下臺階走了。
說來也怪,孟麒光前腳一走,陳茂青就從樓裏出來了,邊走邊意味深長朝樓裏看,俨然在得意着什麽。
陳茂青一走遠,聞亭麗立即從灌木叢後面鑽出,起來後才發覺自己不只腿麻,手也麻,之前躲起來的時候,手裏還習慣性地舉着兩杯香槟,幸好酒液沒有灑出來多少。
在樹影裏草草拾掇一下,只身往樓裏去。高筱文告訴她,一樓東側有一排娛樂室,最裏頭的那個房間向來是她大哥跟朋友們打牌之處。
剛進樓,就聞到了一縷似有若無的香氣,有人剛剛從走廊上走過,那縷暗香還殘留在空氣裏。
這氣味太獨特了,一聞便知是玉佩玲用的那款香。
聞亭麗靜悄悄循着那香氣的來源向前走,走廊上鋪着厚厚的地毯,雙腳踩上去毫無聲響,到了走廊盡頭,就見那間房的房門關着,裏面隐約有女子在說話。
聞亭麗正豎着耳朵聽,房門倏地一開,玉佩玲狼狽不堪地從裏頭出來了,邊走邊惱恨說:“這是撞槍口上了麽?這個陳茂青,淨給我出馊主意!”
又哼道:“有什麽了不起,上海灘想追我玉佩玲的要多少有多少,不差你一個!”
一邊小聲咕哝,一邊像白天鵝一樣把自己的腦袋高高昂起,搖搖曳曳踩着高跟鞋走了。大約是只顧着沉浸在羞惱的情緒裏,她壓根沒注意到角落裏的聞亭麗。
聞亭麗朝房裏看,就見陸世澄一個人遙遙坐在牌桌後。
房間裏的壁爐燒得太旺,他身上未着外套,只穿着白襯衫和一件暗色西裝馬甲,領帶上別着一枚翡翠領夾,或許是覺得熱,兩邊的襯衫袖子各自卷起了一截,手邊還有一個空酒杯。
他面色陰郁而冷淡,也不知在想什麽。
聽見門口的動靜,陸世澄的臉上,竟閃現出一絲極不耐煩的神色。
自打認識他以來,聞亭麗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可當他擡眼看見來人是聞亭麗,那種不耐煩瞬間消失了,明顯滞了一下。
但随即,他的臉上露出一種非常刻意的冷淡表情。
很好,幾月不見,他的演技都快趕上她了。
演就演,這方面她就沒輸過。她端着酒杯走進房間,吃驚地看看左右:“咦,不是說筱文在這裏嗎?怎麽只有你?”
陸世澄一臉了然看着她,聞亭麗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既然湊巧在此遇上了,我正好有話要問你:前晚你在我家樓下鬼鬼祟祟檢查什麽?”
陸世澄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垂眸望向手裏的空酒杯。
聞亭麗觑着他的臉,心裏那股愛恨交織的情緒又湧上來,冷淡地說:“陸先生現在跟我什麽關系?我的事好像還輪不到你來管。”
陸世澄默了默,拿起椅子邊自己的外套起了身。
聞亭麗心中一酸,忍了幾秒,扭頭對着身後說:“我的話還沒說完。”
陸世澄停下腳步,卻不肯回頭看她,而是看着前方的房門。
聞亭麗起身走到他面前,深吸一口氣,眼睛不看他,而是看着兩個人腳下的地面,那麽短的一段距離,卻又那麽遠。
她聲音低低的:“你是不是已經認定了我是一個感情上的騙子?”
陸世澄面上無動于衷,但她聽得出他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有點亂,她看着一邊:“騙誰我也不曾騙過你,你根本就是誤會了我對你的心。”
陸世澄喉結滾動,轉眸定定端詳她一晌,從褲兜裏掏出手,對她做了一個啞語手勢。
聞亭麗一愕,最近她因為拍戲的緣故在劇組學了一些基本的啞語,所以能看懂,可是從前跟陸世澄在一起時,他鮮少用啞語手勢與她交流,原因她大概也知道,他不願意在她面前承認自己的啞病是一種殘疾。
現在,他寧肯承認自己的缺陷,也不願意像從前那樣與她有過多的接觸,畢竟兩個人一用紙和筆交流,一切都顯得暧昧起來。
他在問她。
【誤會——】
【那麽請聞小姐告訴我,真相到底是什麽?】
“我——”
陸世澄失望地看着她。
比起查她,他更願意等她自己親口說出實情,但顯然,這個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無比重要,重要到她寧願放棄一段感情也不肯說真話。
他的神色再次變得冷淡起來。
【聞小姐,請你讓開。】
“我不讓開!我知道,你最恨別人算計你,你怪我當初抱着目的接近你,你覺得我玷污了你的心意——可你有沒有想過,我若不是真心喜歡你,完成任務之後只需立刻遠離你就是,為何還整日跟你在一起?你忘了嗎,我們曾經那樣親密,我和你——”
她聲音越來越低,但這話卻并未打動陸世澄,反倒像戳中了他的痛處,他臉一紅,目光卻愈發充滿諷刺,他笑了:
【我應該感動是嗎?謊話裏面好歹摻雜了些許真心,可是打從一開頭,這段關系就充滿了謊言不是嗎?】
“我是逼不得已!但我可以對天發誓,在我決定跟你在一起之前,這個任務就已經結束了,我對你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都是我自願的。一些秘密之所以暫時不能對你說,也只是為了保護我的朋友。”
【所以這朋友究竟是誰?!】
她的話聲戛然而止。陸世澄寸步不讓,望着她的目光深沉而複雜。
聞亭麗咬緊牙關低下頭,她不能為了挽回陸世澄就把鄧院長的事說出來,她俨然站在了道德的分叉路上,左右為難,果斷搖搖頭:“我不能說……我只知道,我沒有欺騙你的感情,你……請你摸摸自己的心,我對你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你一點也分不出來嗎? !”
說着,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陸世澄仿佛有點動容,默默望她一會,擡手幫她輕輕擦淚。
聞亭麗的淚珠益發洶湧,他終于還是心軟,終于還是舍不得,可他只幫她擦了一下,就毫不猶豫收回自己的手。
【聞小姐,自從在黃金劇院第一次看你參加話劇比賽,我就知道你是個出色的演員,你的眼淚說來就來,你的情緒切換自如。我無法分清你哪次是真哭,哪次是假哭,你的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心,我更無從辨認,而事實上,那份合同也證明了一點:你一直在騙我。所以,這一套請你以後別再用了。】
他幾乎是以一種冷酷客觀的态度在表達這番話,繞過她向外走去。
她在他背後恨恨跺腳,他剛才的舉動差點就讓她相信他已經釋懷了,他居然用這種方式讓她也體會了一把被捉弄的感覺。
她也把頭冷冷轉向一邊:“好,從今往後,我絕不會來找你,你最好也永遠別再管我的事!”
陸世澄腳下一滞,恰巧外頭有人來了。
“世澄,那份文書看好了嗎?你意下如何啊?”是高庭新的聲音。
聞亭麗迅速環顧四周,怪她沒有掐準時間,高筱文之前就告訴過她,最多只給能她和陸世澄争取到十分鐘的獨處時間,這下可好,若被高庭新他們看到自己跟陸世澄獨處一室,少不了會傳出一些流言蜚語。
沒想到陸世澄出門時順便把門關上了。
“到前頭去談細節?”高庭新很驚喜地說,“也好,我讓人去書房沏茶。”
聞亭麗豎着耳朵聽,過不多時,外頭便恢複了安靜,她瞅準時機從房裏溜出來,心裏百感交集,陸世澄的這份細心和體貼從來就不會讓她失望,要說這個人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思想上太過頑固!
在某些原則性的問題上,他幾乎是鐵石心腸!
高筱文幾個正四處找聞亭麗。
聞亭麗回到前樓跟朋友們閑玩一晌,演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悻悻然對趙青蘿等人說:“我得回片場拍夜戲了。”
幾人送她,正好這時高庭新和陸世澄一行從書房出來,聞亭麗面上跟朋友們說話,眼睛卻忍不住溜向陸世澄。
陸世澄始終不曾看她這邊。
聞亭麗鼻哼一聲,果斷收回視線:“別送了,明天我給你們一個個打電話。”
“趕緊走吧,別耽誤你殺青。”高筱文等人忙笑着說。
一群小姑娘聚在一起本就打眼,高筱文這一笑,便引來了旁人的注意。
高庭新訝問:“聞小姐這麽早就走了?”
這時一個管事慌裏慌張過來找高庭新,看看高庭新身邊的陸世澄和孟麒光,又把話咽了回去。
“都不是外人,有什麽話直說好了。”高庭新笑道。
管事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壓低嗓門說:“前頭不知誰将兩杯香槟帶到後樓的橋牌室,剛好太太的貓今晚在外頭溜達,阿香一時沒看住,這小東西蹿進去跳上桌舔了一口酒,沒想到這貓竟當場倒地身亡,阿香幾個當時就吓壞了,我們懷疑……懷疑那酒裏頭被人下了老鼠藥。”
陸世澄面色一變。
“香槟酒不是招待客人喝的嗎?”高庭新也驚住了,“好好的怎麽會有老鼠藥?”
“不知道,桌上共兩杯香槟,一杯是有毒的,另一杯是沒毒的,有毒的那一杯沾了一點口紅印子,應該是一位女眷留下的,若真被人投過毒,多半就是沖着這位女賓來的,就不知這位客人還在不在現場,少爺您看要不要報巡捕房?”
“等等,等等。”高庭新聽得有點亂,“你的意思是,今晚有位客人想給另一個客人下毒?”
陸世澄面色如霜,思量一晌,忽擡頭朝聞亭麗坐車離開的方向看去。
***
黃金影業攝影場。
聞亭麗扮演的中年南淇,手挎一個竹籃,獨自走向一座臨時搭建起來的“山坡”,她脊背佝偻,神态麻木,膝蓋僵直,明明才三十一歲,卻蒼老到像個老太太。
走到半山坡上時,雙足像是再也支撐不住,一個趔趄就從陡坡上翻下來,“南琪”掙紮了兩下就放棄了,她看上去很疲累,臉上浮起了一絲苦笑,靜靜迎接死亡的到來。笑容像是水中的倒影,不斷在鏡頭前微微顫抖。與此同時,場內燈光越來越暗,随着最後一道光熄滅,南琪的臉,就像一朵枯敗的花,徹底凋謝在黑暗中。
“好!”鏡頭後響起黃遠山的叫好聲,場內燈光“唰”地重新亮起。
副導演和攝影師振奮地說:“還擔心這條要拍好幾遍才過呢,沒想到聞小姐這樣争氣,辛苦了。”
聞亭麗自是高興不已,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一看時間已是淩晨一點半,攝影棚裏的同事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不然就憑最後這場戲拍得這樣順利,這會兒大家早就樂成一團了。
饒是如此,在場的十來個同事仍掩不住滿臉笑意,一邊熱火朝天收拾東西,一邊商量去哪兒吃宵夜慶祝。
聞亭麗笑着說:“今天我就不湊熱鬧了,時間太晚,再不回去家裏人該擔心了。”
“那回頭再一起吃殺青宴。你們學校快放假了吧?戲一殺青,往後就不必這麽辛苦了。”
黃遠山一團喜氣走過來拍拍手:“這幾月大夥辛苦了,今晚我先請大家吃頓宵夜,小譚,你把膠卷帶到公司去,剩下的這些活留到明天再幹也不遲,亭麗,公司的司機已經下班了,待回我先開車送你回家吧。”
聞亭麗忙說:“也好,我進去卸完妝就出來,黃姐你等我一下。”
“不急,我先安排夥計們吃宵夜,回頭再來接你也來得及。老盧,你們收拾完都早些過來啊。”
一會工夫就都走光了,只剩兩個場記在外頭卸燈,年長的那個,正是黃遠山剛才提到的老盧。
老盧是劇組公認的老好人,每次片場收工,他都是最晚走的那個,他有個女兒跟聞亭麗差不多大,一家老小全靠他一個人掙錢。
聞亭麗對老盧印象很不錯,對他說:“盧師傅,我大約二十分鐘就能出來。”
她跑去後頭化妝間裏卸妝,她的戲安排在最晚,其他女演員早就下班了。
弄完後,聞亭麗打開衣櫃取自己的手包,忽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只當是老盧過來催她出去,趕緊關好櫃子出來。
到門口一拉門,房門卻打不開,仿佛有人在外頭把門鎖住了,聞亭麗一凜,開始大力拍門。
“盧師傅,我小聞呀,我在裏頭沒出來呢!”
外頭的腳步聲卻一下子跑遠了,步伐還透着幾分慌亂,
聞亭麗面色一厲,不對勁!
“外頭是誰,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她毫不猶豫掏出手槍,對準門鎖就是一槍,火速拉開門,卻被迎面滾來的厚重黑煙嗆了一口。
聞亭麗頓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至全身。
着火了! 莫非有人故意縱火?這人分明想要她的命!
她咬牙捂住口鼻,拼命往外跑。
這段時日她處處當心,家裏、學校裏、宴會上、上工的路上,無時無刻不加以防備,為了防止有人傷害周嫂和桃子,她甚至拜托厲成英派人在她家附近安插人馬。
可她萬萬想不到,兇徒為了謀害她竟到片場放火!當真是膽大包天!
走廊上四處是火,巨大的火舌沿着牆壁和地板,以一種意想不到的速度朝她這邊蔓延而來。
“救命!”火勢很快攔住了去路,趕忙掉轉頭另尋出路,還好在片場待的時間夠長,記得走廊盡頭有個廁所,從窗戶裏跳出去,有條過道能直達後巷,再就是茶水間後頭也有露臺,只是距離稍遠些。
聞亭麗當機立斷朝廁所的方向跑,忽聽後方有人喊:“着火了,聞小姐,聞小姐你出來了嗎?快跑!”
“我出來了!”
話音未落,樓梯口發出一聲悶響,回頭透過濃濃的煙霧,就看見一個人撲倒在臺階上。
“盧師傅!”
盧師傅俨然剛剛從二樓的道具室逃下來,手裏還拿着一個水桶,桶裏的水灑了一地。
聞亭麗沖回去将盧師傅扶起來,兩人一起朝走廊盡頭跑去,
“本以為只是小範圍着火,可看這架勢,分明被人撒了汽油,火勢會越來越猛的。”
須臾間,熊熊大火就順着護牆板燒到了天花板上,待要沖進廁所,梁上掉下來一根木頭,恰巧砸到了兩人中間,那火苗往上高高一竄,差點就燒到了聞亭麗的眉毛。
盧師傅一不小心被砸到了胳膊,在裏頭悶哼一聲。
聞亭麗吓得退回走廊,才一轉眼的工夫,廁所門口就是一片火海,只聽盧師傅在廁所裏絕望地喊:“聞小姐!聞小姐!”
“想辦法跳窗出去找人!茶水間有個露臺,我試着從那邊走!”
“好,前頭我看到馬路上有輛車在路燈下停着,說不定是她們黃姐回來接你來了,我先去喊人過來幫忙救火,再給租界消防署打電話。”
說話間濃煙再度向聞亭麗撲來,她瞄準茶水間的方向一路沖過去,火勢還未蔓延到裏頭,穿過茶水間,待要一鼓作氣沖進露臺,沒想到火勢一下子蔓延到門框,滾燙的火苗直沖她而來。
這一來,前後都無退路可言,聞亭麗對着露臺方向大喊起來:“來人啊,救命!”
房間裏溫度越來越高,濃煙也越來越厚,看到茶水櫃邊上有條毛巾,聞亭麗忙将茶水桶裏的水嘩啦啦倒在毛巾上,迅速将濕毛巾捂住嘴巴,拼命往外一沖。
走廊上的火基本在天花板上蔓延,前路暫時還沒有被堵住,不愁不能順利逃出去。
沒想到,沖是沖了出去,卻不小心重重摔倒在地上,半晌都沒爬起來,掙紮間,聽見前方傳來腳步聲。
來人像是在找尋着什麽人,每跑到一扇門前,就會停下來猛地踹門。
随着這人的闖入,走廊上的房門被一扇扇大力踹開。
怪的是,這人明明很焦急,卻是異樣的沉默。
只是找,只是萬分焦灼地找,始終不曾發出半點聲音。
随着希望一次次落空,這人的動作漸漸開始透出一種倉皇和絕望的況味。
轟隆一聲,天花板上又有一塊梁掉了下來,震得地板嗡嗡作響,高漲的火焰伴随着股股黑色濃煙,似能吞噬世間萬物。
那人猛地嗆了幾聲,腳步頓在哪裏,這次除了沉默和慌張,還有一聲聲劇烈的喘息。
聞亭麗腦子像是進了一團團迷霧,仍在地上發懵,忽然聽見前方有人極為艱澀地喊出一句:“聞-亭-麗。”
是道年輕男人的嗓音。
聞亭麗心中一震。
短短的三個字,卻像是從齒縫裏擠出來似的,像是沒有辦法了,不得不用盡全部的力氣喊出來。
聞亭麗身體開始微微發抖,這聲音她聽過一回就忘不了。
艱難地喊出第一聲後,那人立即又低喊:“聞亭麗。”
這回順利多了,只不過這個人仿佛沒習慣這樣大喊,喊一聲,便會停頓一下。
從這人的音調裏,能聽出他此刻心中有多着急。
“聞亭麗。”他喘息着,很吃力地,一聲聲喊道,“聞亭麗。”
似是因為得不到回應,他猛往樓上跑去,聞亭麗渾身一個激靈,用盡全力喊道:“我在這兒。”
那人立即捕捉到了她的聲音來源,迅速回轉身,疾步朝她這邊奔過來。
一個身影随着光影一同出現在她的眼前。
聞亭麗喉間直發酸,眼淚湧出來,睜大眼睛看着上方的臉,可不等她看清他的表情,這人就一把将她緊緊摟到了自己的懷中,抱起她向外逃。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