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春日相见 北倾 99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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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一小時前, 方丈院。

堂院裏,裴河宴伏案默寫經書, 一則默完,準t備再起筆時,過雲瞥來一眼,叫住他:“過來吧。”

裴河宴擱下毛筆,收起經書,進屋供到佛龛前,用香壇的三足輕輕壓住。

過雲就靠在懸窗旁的羅漢木榻上,用刮刀輕輕地刮着一截一寸長的沉香。香粉落入銀墊中,逐漸堆積。他拿起一旁的香勺踢了踢,均勻鋪滿,再用竹夾夾起銀墊放入熏香爐內。

預熱過的品香爐,不過片刻,就将沉香的韻味烘熱出爐,與寺廟裏的香火味融到一處。

裴河宴在佛龛前的蒲團上坐定, 伸手理了理玄色的長袍。

過雲不允許他出家,可他從小在梵音寺長大, 弟子服除了顏色不同,樣式和材質都與師兄弟們的一樣。可即便如此,他的存在也十分另類。

少年時,師兄們雖對他照顧有加, 可因修行之路不同, 大部分時間大家還是各忙各的。只有覺悟,去哪都會領着他。

佛堂供着拂宴法師的塑像, 師父一日要點三次清香,每隔三日還要換一次新鮮的水果貢品。

覺悟負責給佛堂的塑像撣塵, 回回去,回回都差使裴河宴給他拿一個放在最底下的鮮桃。

寺廟裏的生活很清貧,一盤水果的供數從不超過五個。取走一個,即便是最底下的也分外顯眼,這在裴河宴看來,不啻于掩耳盜鈴。

況且……

“為什麽每次都要讓我拿?”

覺悟答:“你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即便違戒了佛祖也不會罰你。”

他年少時找人背鍋就已找得理所當然了。

佛堂臨山靠崖,種了許多松樹。寺裏的僧人對經常來寺廟裏的小動物都十分友好,不驅不趕,更不會傷害。所以丢點水果或小物件,在這裏很是尋常。

直到有一天,兩人被抓了個現行,一并跪在了方丈院裏的佛龛前反省忏悔。這個地方,對他和覺悟而言,是少年時的禁屋,是不願輕易踏足的地方。

可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佛龛前的煙火味竟成了他最時常想起的味道。

“想什麽,都走神了?”過雲問道。

裴河宴沒回頭,只是擡眼看了看佛龛裏的佛像,回答:“看到師兄的字,想起我們兩已經許久沒一起跪在這了。”

過雲笑了笑,嘆道:“你倆要一起跪在這,得觸犯多大的戒規啊?”

“偷吃貢品還不夠嗎?”

“那是小時候的錯誤,你都三十了,難不成還要回去犯同樣的錯?”過雲撚着佛珠,似有所指:“你不會重蹈覆轍,覺悟也是。”

裴河宴但笑不語。

他眼簾微垂,燭光将他的睫毛陰影投落在眼睑下方,把他眼中的情緒藏得密不透風。

前天來時,他提了這次回來還帶了了了的事。過雲當時在蒲團上閉目打坐,聞言,不過寥寥一句“那你好生招待”,便別無他話。

但以裴河宴對過雲的了解,他不該是這樣的反應。

曾有女施主對他一見鐘情,日日來寺裏偶遇,過雲知道此事,還樂呵呵地撫着胡須打趣他:“月老是拿着紅線撚着你跑都追不上,你真就這麽清心寡欲?莫不是瞧上覺悟了吧?”

一句話,噎得他無言反駁,覺悟也被吓得躲了他好幾個月。

“行了,你心不在焉的就別在老衲跟前杵着了。過一會不就走了?你去瞧瞧覺悟也好,收拾收拾房間也成,走吧。”過雲趕他。

裴河宴閉目不語,更別談起身了。

過雲見他賴着不走,品香也品不舒坦了,他坐正身體,瞧了他兩眼:“你說是來聆訓,其實是躲清靜來了吧。有什麽事這麽想不通?”

不好說呀。

裴河宴低嘆了一聲。

過雲掐指算了算,又躺了回去:“你這回帶來的姑娘就是我在南啻無緣錯過的那個吧?”

“是。”

過雲閉目半晌,又問:“我曾見你捏了數個泥娃娃,又全部重新化泥,捏得也都是她罷?”

“是。”

“前幾年匆匆回來,讓我替你供了往生牌延生位,又替她父親做了一場超度法事,那一次就放不下了吧。”

裴河宴這次頓了頓,許久後,他才回答:“是。”

過雲睜眼看他:“何時喜歡的?”

裴河宴改坐為跪,雙手搭在膝上沉思良久,仍是迷茫道:“我也想知道。”

他語氣微澀,透着幾分連自己都難解的惘然。

“那你還想入我佛門嗎?”過雲最後問道。

這一次,裴河宴再難肯定回答。

過雲心中了然,但也不欲點破。

他沉吟半晌,踢了踢僧袍的袍角,半卧着羅漢榻,低斥道:“老衲當時就告誡過你,不想有所羁絆,就莫介入他人因果。你點撥了致生,改了他的路,本是善念。但你摻雜了私欲,這就是自毀道行。吾一直對你和了致生通信一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說是為了傳承南啻文化,老衲就當你是吧,可你以為吾不知,你不過是舍不得錯過她的成長,才藕斷絲連,欲罷不能。”

過雲說到這,歇了口氣。太久不曾教訓弟子,他都有些找不到感覺了,教孩子這事,實在是累得慌。他佛門訓誡弟子便已經如此,真不敢想普通家庭撫養一個孩子成長,這一輩子得受多少氣操多少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