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還有事嗎。”
“這是我讓人收集的京城裏各家酒坊和酒鋪的基本情況,還有各家酒方子的特點。琢磨明白這裏面的門道,京城裏這些人喜歡什麽口味,鐘愛什麽酒也就差不多能摸透了。”
到底是家傳的本事,孟海平在釀酒一道上再沒有天賦,在生意一道上該做什麽他比誰都精明。早在帶女兒回京以後,他就開始收集這些資料,他清楚這些東西孟半煙早晚用得上。
孟海平沒問女兒怎麽飯吃得好好的又要走,他比誰都明白自己跟孟半煙之間的隔閡,并不是一頓飯兩頓飯就能抹平的,少問少說反而好些。
甚至今天孟半煙會答應留下吃這頓飯都在他的意料之外,要不然也不會姍姍來遲。如今女兒要走他不攔着,不過本想着等吃過飯再拿給女兒的東西,只能匆匆追上來給了。
“我有自己的安排,不用父親費心。”孟半煙鐵青着臉看向孟海平,他做得越周到她就越生氣。
孟海平抽出厚厚一本冊子遞給孟半煙,“你讓你那個賬房天天在街面上打聽,得打聽到什麽時候去。再說你帶在身邊的那個阿柒,打打殺殺可以,做買賣她不行。
她身邊還有個小孩兒倒是機靈,可年紀又小,要頂個大人用起碼還要養幾年。你有打算,你打算得再好手底下沒人能行嗎。”
孟海平皺起眉頭,眉心的豎紋很深讓他看上去有些嚴厲,“做生意最忌諱等、拖,你不趁着長安酒在京城還有點名頭,你還要打算到什麽時候去。”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用不着你看得上。只這事你得想好,孟家的家主是你,別跟我意氣用事。做買賣為的就是賺銀子,犯不着跟銀子過不去,是不是。”
孟海平話說完,見孟半煙還是不接冊子,幹脆一把塞進武承安手裏,也不再說什麽就轉身要走。
孟半煙有時候也恨自己半點忍不住話的性子,可剛才郭珍那個樣子她就是看不得,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叫住孟海平。
“你到底是當父親的,沒得在她跟前伏低做小。成親罷了各取所需,再是入贅也用不着處處矮人一等。那飯,下回她再這麽着,你就不知道扔她臉上去,憑什麽叫你吃,她怎麽不吃啊。”
孟半煙的脾氣來得急又沒個征兆,武承安是乖乖跟着起身出來了,但其實也沒弄明白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孟海平就更加一頭霧水。現在聽她這麽說,兩人才恍然大悟她生氣是因為什麽。
孟海平轉過身,想沖女兒笑一笑,可擠出來的笑比哭還難看。嘴抖得厲害像是想說什麽,連帶着留的一把美髯都跟着直顫,可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句整話來。
孟半煙見不得他這個樣子,也後悔幹嘛多這句嘴,弄得好像自己好像多在意這事似的,便拉着武承安轉身要走。
“爹的大姑娘啊,別為了這事生氣,你忘了我以前不也老這麽吃你吃不完的。那時候你娘還老嫌我倆,是吧。”
“我不記得了。”
孟半煙腳步頓了頓,沒轉身只留下一句假話,便重新拉着武承安離開。
濁淚順着孟海平的臉頰蜿蜒而下,他也沒再追上去只看着女兒走遠連背影都看不見,直到郭十安邁着小短腿出來一把抱住他的腿,孟海平才抱起小女兒,轉身回去。
從侯府出來坐上馬車,武承安飛快地把孟海平給的冊子塞到矮櫃最下面一層,可還是被孟半煙一眼看見,“你別t亂塞,我回去要看的。最下面那一層你放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等會兒再讓秋禾她們瞧見,像什麽話。”
“沒亂塞,哪裏敢亂放大奶奶的東西。”武承安一聽這話又趕緊把冊子抽出來,用手撫平封頁上的褶皺,這才重新小心翼翼把冊子壓到專門放書的那一格最下面。
“行了,別跟我這兒做那些怪樣子,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生氣也不會拿你撒氣。”孟半煙看着武承安故意伏低做小的樣子,幹脆彎腰撫在他腿上。
“長安,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啊。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麽關系,不過幾口剩飯,人家樂意我生哪門子氣。”
“大奶奶比我有出息多了,你看我都被謝姨娘擠兌得躲到潭州去了,爹不照樣沒說話。
前些日子爹把府裏的腰牌給了我,我嘴上雖沒說可心裏其實很高興。好像以前那些事,再想起來也沒那麽不平了。”
武承安明白孟半煙為什麽總不願來新昌侯府,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多看見孟海平一眼。怨恨固然有之,但更多的恐怕還是害怕自己心軟。
人就是這樣,總會記吃不記打,總會好了傷疤忘了疼。面對至親更是如此,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是廢話,與生俱來的本能才是最難以抵抗的。
“以後不來了,不見面就好了。”馬車辘辘往前走,過了好一會兒孟半煙才悶聲悶氣說了這麽一句。
“好,以後再不來了,也再不見了。”武承安手裏拿着香菱遞到手邊的團扇給她扇着風,氣了這麽一場別的還好,只額頭背後都熱出一層汗來。
“那還去不去喜雲樓?”飯沒吃兩口就從侯府出來,武承安不大想就這麽回去。
趴在這人腿上哭也哭了蹭也蹭了,再起身武承安外面的氅衣都皺得不能看了。孟半煙這才忍不住笑了,“去,怎麽不去,我還餓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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