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采有些依依不舍:“要是他的分數給我一個零頭就好了。”
要是高二年級第一的分數給他一個零頭,他估計能夠進步七十多名。
蔣恒安慰他:“沒事,你那麽努力,厚積薄發嘛……”
“有一個什麽詞來着,哦對,笨鳥先飛……”
“幽采——”
遠處,班裏的同學朝幽采招了招手,遙聲道:“幽采!楊老師讓你去一趟她的辦公室!”
————
“這是本次期中考試的成績排名,你看看。”
語文組辦公室,空調開得很足,冷氣嗖嗖得往人後頸鑽。
楊老師将一張打印出來的成績單遞給眼前的黑發少年,靠在椅子上,嘆了一口氣,有些頭疼。
你說這孩子,不努力吧,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作業認認真真寫了,筆記也做得密密麻麻,一絲不茍,勤奮聽話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但成績就是差,腦子笨,轉不過彎來,聽數學老師說試卷上解題過程倒是寫滿了,結果一個數字都不沾邊。
幽采有些緊張,看一眼自己的成績單。
楊老師:“你數學和英語太差了,再這樣下去,成績掉得太厲害,要想辦法好好地補補數學和英語。”
“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得跟你家長聯系聯系了,談談關于你成績的事情。”
幽采有些喪氣,小聲地應了一聲。
楊老師有點看不過去,無奈道:“明天調個座位,給你調到靠窗那個位置,那個小組有數學課代表還有常年英語前三的同學。”
“你有什麽不懂的,多請教請教那些同學。我這裏有本英語詞典,拿回去多背背,好了,回去準備上課吧。”
幽采接過詞典,點了點頭,在走出辦公室時,路過了高二語文組。
他聽到一位高二的語文老師同眼前的學生道:“你這次總體成績不錯,但是語文這塊丢分丢得不理想,一百四十一分,光是默寫就扣了五分,默寫這一塊丢分不應該……”
一百四十一分。
幽采在心底驚嘆,在路過的間隙擡頭,望向這位語文考了一百四十一分成績還不理想的學生。
站在一旁的男生上半身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身形很高,發尾有些長,臉龐輪廓流暢,神色冷峻,踩着一雙限量款球鞋。
他身姿處于一個很緊繃的狀态,讓上揚的眉弓骨更顯得桀骜,讓薄唇抿得很近,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似乎是察覺到投過來的目光,黑色短袖的男生下意識擡起頭,同他對視了一眼,皺了皺眉頭,很快就移開了眼睛,臉龐變得更加冷,指骨有些發白,神色冰冷緊繃。
似乎是一副很厭惡他的模樣。
幽采的腳步有些放緩,收回了目光,想到了自己在光榮榜見過這個男生的照片,好像是叫裴曜?
高二的年級第一,蔣恒口中火得一塌糊塗的風雲人物。
他走出辦公室,回頭看了一眼男生的背影,心裏冒出個年頭——這個男生,好像很讨厭他。
————
“幽采,還不去吃飯啊?”
傍晚,天邊赤紅的火燒霞雲綿延不絕,操場塑膠跑道上滿是去往食堂的學生。
蔣恒抱着籃球,一只手敲了敲窗,瞧着還在課桌上解數學題的幽采:“再不去,食堂可就什麽都沒了。”
幽采揉了揉眼睛,悶聲道:“我不去,我得把這些題弄懂了再去吃飯。”
蔣恒無奈道:“行吧。”
幽采低頭,重新看起數學題目。
他努力看了半天,最後摁了一下圓珠筆,鄭重地在草稿紙上寫下了一個解。
寫完解,幽采又開始盯着題目,開始拚命思索解題思路。
十分鐘過後。
思索失敗。
幽采趴在課桌上,沮喪地在用圓珠筆将題目上的數字空隙塗滿。
好難。
好像找個土堆埋進去睡覺。
小油菜花精難過。
小油菜花精不理解人類為什麽要給自己找那麽多麻煩,要算那麽多角的度數。
幽采在草稿紙上塗塗改改,寫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解開題目。
教室黑板上挂着的時鐘逐漸轉到六點二十,幽采放下圓珠筆,拿起課桌上的水杯,起身去走廊盡頭的飲水機接水。
走廊的學生很少,這個點大多數人都在食堂吃東西或者在校外美食街,操場稀稀疏疏地幾堆學生在走操場。
接好水,幽采喝了兩口,咕咕叫的肚子傳來幾分飽腹感。他擰緊蓋子,回到班上。
幽采靠窗戶堆滿課本的課桌上放着兩個三明治飯團和一名牛奶。
他有點愣,扭頭看了一眼教室,以為是哪個同學把晚餐放錯在自己課桌上,但望了一圈,空蕩蕩的教室只有他一個人。
幽采遲疑地伸手将課桌上的三明治飯團拿起,飯團還是溫熱的,顯然是剛買不久。
他找了一圈課桌,連同牛奶瓶底下也看了看,也沒看見貼着的紙條。
幽采很謹慎,将兩個三明治飯團和牛奶放在窗臺,希望送錯東西的同學能夠發現。
一個晚自習過去,三明治飯團和牛奶仍舊在窗臺上,沒有人認領。
第二天傍晚,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樣口味的三明治飯團和牛奶,出現在幽采的課桌。
幽采對着飯團和牛奶躊躇了片刻,将飯團和牛奶放在窗臺上,最後還撕了一張便利貼,貼在牛奶瓶身。
鵝黃色便利粘貼工整地寫着兩行字,告訴這位同學送錯了東西。
隔日清早,背著書包的幽采看到窗臺上的兩個三明治飯團和一瓶牛奶同昨日一樣,連包裝都沒有拆開。
但那張便利貼卻不見蹤影。
幽采以為便利貼被走廊裏來來往往的同學碰掉,在窗臺附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被碰掉的便利貼。
前桌的蔣恒嘴裏咬着面包,笑嘻嘻問他這兩天怎麽晚上天天買飯團牛奶卻沒吃,放在窗臺上過夜。
幽采搖頭:“不是我買的,應該是別的同學送錯的。”
蔣恒擠眉弄眼:“什麽送錯,說不定就是喜歡你的女士送的,看你天天在教室寫題也不出去吃晚飯……”
周圍的同學也跟着笑嘻嘻起哄,幽采卻很嚴肅地想着——怎麽可能會有女生給他送三明治。
他數學才考14分。
接下來一整個星期,每天傍晚幽采的課桌總會冒出各式各樣的飯團與零食,但牛奶一直都是一個牌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更換。
從第三天開始,幽采覺得那些飯團放在窗臺上過夜有些浪費,晚自習的時候總會将飯團和零食和牛奶給身邊的同學。
……
體育課。
烈日下,脖子上戴着哨子的體育老師吹了吹哨子,讓熱身後的同學自由活動。
跑得氣喘籲籲的一群同學頓時散開,朝着陰涼處跑去。
學校小賣部。
三三兩兩的同學坐在陰涼處,手上拿着雪糕和冰飲。
蔣恒幾個人在小賣部收銀處的冰櫃買了幾瓶可樂和汽水,幽采喝不慣可樂,也喝不慣冰飲。他走到裏面的飲料貨架前,彎着腰,拿了一瓶自己常喝的礦泉水。
幽采直起身子,準備去收銀臺結賬,擡眼望見了迎面走來的男生。
男生單手插兜,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腳上踩着同色系的球鞋,手上拎着一瓶水,神情冷峻,瞧見人,眼皮撩了撩。
下一秒,男生渾身緊繃起來,驟然停住腳步,臉色變得似乎有點不太好看,下腭繃得很緊,薄唇抿得緊緊,一副冷若冰霜模樣,立馬掉頭就走。
幽采拿着一瓶水,有點愣。
半晌後,他撓了撓臉,不太懂為什麽這個高二的學長每次見他,總是一副很讨厭他的樣子。
是他數學考了十四分的事跡從高一傳到了高二嗎?
幽采朝着收銀臺走了兩步,聽到滴滴兩聲電子警報聲,随即一道毫無起伏的機械女聲響起,提示當前心率過高。
幽采有些詫異,擡頭,看到收銀臺前穿着白色短袖的男生緊緊抿着唇,低頭将手上的手表扣下來,塞進口袋。
小賣部老板娘刷了一下男生的校園卡,刷了好幾回,提醒道:“同學,你校園卡裏的餘額用不了,是不是之前沒交給學校實名認證啊?要不你給現金吧。”
男生有些怔,顯然沒想到校園卡裏的餘額用不了,低頭摸了摸口袋,也沒摸出來幾塊現金。
幽采将礦泉水放在收銀臺,掏出自己的校園卡,遞過去:“一起吧,我幫他付。”
小賣部老板娘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掃了一下礦泉水瓶身,慈眉善目道:“一起是吧,好,一共是二十。”
将校園卡遞過去的幽采:“???”
多少???
幽采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僵硬地小聲道:“阿姨,你是不是算錯了啊,我跟他只買了兩瓶水。”
小賣部老板娘繼續慈眉善目:“沒錯啊,小同學,你那瓶水兩塊,他那瓶十八,一齊二十。”
幽采沉默,扭頭看了一眼比他高出大半個頭的男生。
男生拿着十八塊的水,腳上踩着上萬的限量款跑鞋,僵硬在原地,脖子有點紅。
半晌後,幽采默默地将校園卡遞給老板娘,聽着嘟地一聲,刷卡機發出響亮的機械聲音。
——“已付二十元,餘額兩塊三毛八,謝謝惠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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