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锦从小就明白，这世道是不公的。</p>

幼时，她想活下去，就必须得明白她和弟弟们是不同的，得接受不公的对待，干最多的活儿，吃最少的饭。</p>

后来，她想养活月珠，就必须得接受更大的不公，将本就是不多的吃食，分给月珠一半。</p>

处处都是不公。</p>

而想要得到更多，就得接受更多的不公。</p>

为了保住月珠，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修仙之路。</p>

“小月，姐姐去天云宗修仙，你等姐姐回来。”</p>

旁人都说，修仙之路不好走，但其实大多数人，连这条路都找不到。</p>

岁锦翻山越岭，险些就死在了路上。</p>

是一个大爷救了她。</p>

那大爷说，他对岁锦有救命之恩，他要岁锦跟了他。这不是请求，因为他早就趁岁锦昏迷时，将她捆了起来。</p>

在那破旧的房子里，还有好几个女人，眼神麻木，对大爷言听计从。</p>

“你们这些小姑娘，求什么仙，问什么道？要我说，你们就是专门来给我当媳妇儿的。”</p>

“看看，这宝玉，是我捡的，我一出个门就捡到了这个，可见，我才是真的有仙缘。”</p>

大爷当晚就要当新郎，直乐呵。</p>

岁锦没让他乐呵，因为还没等到晚上，她就解开绳索，直接砍死了大爷。</p>

她一边洗身上的血，一边对那几个麻木茫然的女人说道：</p>

“现在，你们自由了。”</p>

岁锦没管她们，从屋里找出一些烧饼，背上就离开了。</p>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p>

打小就不是。</p>

她要是好人，她早死了。</p>

殊不知，她走后，那几个女人哭成一团，她们无处可去，在厌恶地埋了尸体后，就住了下来，支起了茶摊，时常给迷失的人指路。</p>

若碰上凶恶的，她们会直接拿起斧头砍人。</p>

——跟岁锦学的。</p>

后来有传闻，说这山中有个恶妇茶摊，却也有不少路人为她们正名，对她们十分感激。</p>

*</p>

岁锦就是这样，一路来到了天梯。</p>

她第一眼就看出了路小堇的特别。</p>

路小堇的兜儿很小，但她却能从中掏出无数的东西，那显然是传说中的储物袋，虽然大家都还在天梯挣扎，可这姑娘，却是早已踏进了修仙界。</p>

利益至上，她主动靠近了路小堇。</p>

“我叫岁锦，你呢？”</p>

她以为，像路小堇这样早就拥有修仙资源了的人，势必高傲，瞧不起人。</p>

但不是。</p>

路小堇笑吟吟地握住了她的手，眉眼弯得像月牙：</p>

“路小堇。”</p>

岁锦错愕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她拿出那块从大爷身上薅走的宝玉，准备献给院门弟子，希望以后能多得些指点，没想到会因此意外听到，亲传弟子隐瞒身份来外门体修的事情。</p>

她立马明白过来，路小堇就是亲传弟子。</p>

而她接下来要做的，就不是去讨好院门弟子了，而是装成亲传弟子，如此，她才能得到更多。</p>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p>

她成功了。</p>

她做得其实很明显，路小堇一定也看得出来，她以为，路小堇必定会气她，讨厌她，所以她极力地对路小堇好一些，能多干的活儿，她都抢着干。</p>

但没有，路小堇依旧傻乎乎的。</p>

她会主动接过镰刀割稻子，对她说：</p>

“也没人说，常干这活儿，就得一直干。你去背，我来割。”</p>

岁锦一直觉得，这世道不公，想得到的越多，就得接受越大的不公。</p>

但好像，不是这样的。</p>

至少，在路小堇这里，不是这样的。</p>

她累了，路小堇就帮她，她缺功法，路小堇就掏出一堆珍贵的功法给她……</p>

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过。</p>

不计前嫌，不要报酬。</p>

路小学明知道她在利用她，明知道她在借她的身份获得利益，她却半点不介意。</p>

她只是说：“你想变强，那就变强，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会帮你。”</p>

怎么会有人，愿意对她这样好啊？</p>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岁锦眼前崩塌了。</p>

她第一次，有了活着的感觉。</p>

她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路小堇。</p>

“唔，这鸡腿儿真香！我给你俩一人留了一个，嘿嘿嘿。”</p>

“听说今儿有糖醋排骨，那排骨，我一定要吃到，呵，没有人能跑得过我！”</p>

“岁锦，你人真好。”</p>

…</p>

岁锦从未见过像路小堇这样的人。</p>

干净，纯粹，坦荡，无所畏惧。</p>

有人欺负她，她背起包袱就干回去。</p>

就算干不赢，她恶心也得恶心回去。</p>

不论是修炼，还是其他，她都一往直前，从不退缩。</p>

可其实路小堇也很痛苦。</p>

她时常会痛苦得，像是死了一样。</p>

“你怎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