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可敌正我愣了一下,居然又点头:“没错。”
李叱道:“我也遇到了不修正道的人,不过修的更好些。”
阔可敌正我道:“那你烦心之事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李叱道:“还没你这么严重。”
阔可敌正我道:“君侣他勾结了你们宁国的人,要在今日这会场之上杀我。”
李叱道:“不要说让我给你个交代。”
阔可敌正我:“未必没有你宁国之人勾结我黑武想在今日杀你。”
李叱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片刻,他往前压了压身子:“你说,若你我互相透透底,得倒霉多少人?”
阔可敌正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场面让众人看的一阵阵错觉,这真的是最为严肃的谈判时刻?
之前没正式谈判的时候,这两位人间帝王可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现在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在唠家常,两个人时不时就哄堂大笑。
“我们互相透底不好,我们互相猜猜对方的底细如何?”
阔可敌正我道:“反正今日在边界之事上你我也不可能谈得拢,不如谈些有趣的。”
李叱笑道:“听起来确实有趣,不过干猜无彩就了然无趣了。”
阔可敌正我:“你想下个什么彩头?”
李叱道:“先空着吧,我暂时想不好跟你要什么,估算着你暂时也想不好跟我要什么,不如留着等稍后看,谁知道到最后能有多大的彩?”
阔可敌正我道:“怎么个猜法?”
李叱:“一人猜一段。”
阔可敌正我:“那就你先听我说?”
李叱:“你惨,你先。”
阔可敌正我坐直了身子,先是端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
“刚才说到......”
“你儿子要杀你。”
“哦......”
阔可敌正我继续说道:“我说他勾结了宁人想要杀我,那就让我来猜第一个......他勾结的想杀我的人,恰恰也是想杀你的。”
李叱道:“这不算,要猜事情而不是试探。”
阔可敌正我嗯了一声。
“那些与他勾结,想杀你也想杀我的人之中,本该都是宁国叛逆,其中却有你的人。”
他说到这看向李叱:“可是对了?”
李叱点头:“对了。”
阔可敌正我:“现在轮到你猜了。”
李叱道:“那就先说个最肤浅的,毕竟你也是从最肤浅的开始猜,此前你应该已调集黑武北院大军,绕过南院,横渡海峡,损兵折将之后进入渤海,再从渤海出兵向北,试图截断我回大宁之路。”
阔可敌正我道:“虽然我知道你必会猜到,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因何猜到。”
李叱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渤海国主权结就在那坐着呢。
此时见宁帝回头看向自己,权结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不仅仅像是个小丑,更像是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更为主要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是背后的东主亲手扒掉的。
因为李叱看他的眼神,远没有阔可敌正我看他的眼神玩味。
也是在这一刻,权结心中的羞辱让他明白过来,在两个超级大国之间,他所谓的左右逢源不过是人家拿来开玩笑的谈资。
甚至,是最上不得台面的谈资。
其实此刻,大宁皇帝李叱只是看了他一眼,还并没有说什么。
但这是这一眼,阔可敌正我懂了。
他看着李叱说道:“我派人到东韩,促使东韩出兵向北试图灭掉渤海,我的目的,就是迫使宁国出兵解救渤海之围,不到这个时候,你大概都不会相信任何一个渤海人,我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相信任何一个渤海人,哪怕权结是你捧到了渤海国主的位子上。”
李叱道:“我不捧他,你如何能继续下去?东韩最初攻打渤海只是做做样子,无非是要做一场戏给我看。”
阔可敌正我:“但你却安排密谍在东韩挑拨,让东韩领兵的将军趁势谋反,试图先夺取渤海再夺取东韩,以此破坏了我所安排的两国演戏给你看的局面。”
李叱道:“渤海求援原本是一场戏,东韩的领兵将军想要自立为帝就必须先拿下渤海,所以戏就变成了真的,东韩的军队一口气打到渤海都城,渤海以为是在演,没想过东韩人玩真的。”
阔可敌正我:“你安排了一支小队伍去渤海接回渤海国主一家,就是在为骗我而做准备了?”
李叱摇头:“没有,我是想等着东韩的领兵将军把渤海灭了之后再动手,是一个小丫头自己不放心跑去的,把渤海二皇子权结带回长安。”
阔可敌正我想了想,点头:“果然这样才符合你的心境,我让他们演戏给你看,你让他们真的打起来,不打到尸横遍野你怎么可能出手,换做是我也该如此,就看着,看着两个演戏的打到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再说。”
李叱没有再看权结一眼但权结也听出来了,为什么宁帝一眼就能看出他有问题,但还是把他送回渤海做王。
因为权结知道这是黑武的计划,他害怕,害怕有一天被宁帝知道了他死无葬身之地,别说做王,他可能连一点渣渣都不能留存人间。
所以他只能继续听黑武人的话,他只能盼着黑武一举将大宁击败,最好,在计划的最后成功将宁帝杀了。
可他真的只是个笑话啊。
阔可敌正我道:“你先灭东韩,再扶植权结继承王位,从那一刻开始,就是你在排戏给我看了。”
李叱笑了笑。
阔可敌正我:“现在又轮到我猜了。”
李叱做了个请的手势。
阔可敌正我继续说道:“宁国之内试图谋逆的人和我儿君侣一样,想的不是杀你我其中一个而是两个都杀,你察觉到之后便猜测谋逆之人与我黑武有关,然后利用谋逆的人引出我黑武这边的接应。”
李叱嗯了一声:“又对一次。”
阔可敌正我道:“虽然君侣善用替身,他安排替身到宁国去,后来那替身应该还被你的人杀了,但你还是因此确定,接应你宁国叛徒的必是君侣。”
李叱道:“他虽然能安排替身死,可他安排不了别的人做接应,安排别的身份也容易暴露,最好就是安排他自己的身份。”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拗口,在后边坐着的那些人也没听懂。
阔可敌正我很清楚。
阔可敌君侣不敢安排别的身份,因为得不到配合,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安排自己,他在宁国之外也能完美配合大宁之内的事。
阔可敌正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又该你了。”
李叱道:“勾结阔可敌君侣的人能与其联手,就证明这个人让阔可敌君侣信任他有足够的本事杀我,既如此,那这个人要么是我身边亲近要么对我格外了解。”
阔可敌正我:“这可不算猜到了什么。”
李叱道:“我若再说下去,你那边准备动手都不好动手了。”
阔可敌正我:“不然他们也不好动手。”
李叱笑了笑:“我有一位姓李的师父。”
阔可敌正我忽然抬起手摆了摆:“点到为止,此时说的太清楚他们一会儿真的无地自容了。”
暗影处,银面人那双眼睛闪烁了一下,无比复杂。
阔可敌正我道:“现在换个猜法。”
李叱道:“你随意。”
阔可敌正我继续说道:“我儿君侣这次以为胜券在握,是因为他与你那边的人勾结起来定下了一个极为复杂的计划,复杂到,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李叱笑道:“还是喜欢听你讲你的家里事。”
阔可敌正我看了李叱一眼,眼神竟带着些如小媳妇般的埋怨。
“屈渤可汗耶律松石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脱离黑武,所以参与计划,但他也知道,他若不死,他的儿子就不会仇恨黑武,他若不死,他的人也无法继续计划。”
“于是他安排了亲信将军万劫清与你宁国接触,为的是传递消息,向你告知,屈渤脱离黑武之决心。”
“然后万劫清回来,再假意找我与博儿今争宠,屈渤右贤王博儿今一怒之下将他杀了......这也不过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苦肉计。”
他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博儿今。
此时此刻,西海藏林手下的两名蒙面高手已经在他左右,两把长剑,都在博儿今的脖子上。
博儿今此时脸色煞白,眼神里满是愤怒和悲怆。
“阔可敌正我!就算我今日死了,你也难逃一劫!”
阔可敌正我微微摇头:“好无趣也好无力的威胁。”
他侧身看向博儿今。
“耶律松石你们几个商量好一场苦肉计,先是耶律松石赴死,再是万劫清赴死,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能取信与我,为的是让你有机会领兵在这会场之内,唯有如此,你才有机会杀我,唯有如此,你才能把宁国之内想杀我的高手带进来。”
他看了看别处:“让我看看,你的那些宁国朋友大概都在何处?”
这不难猜。
博儿今安排的位置,当然是最容易对阔可敌正我下手的位置。
而此时此刻,就站在距离黑武汗皇大概三丈之外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同时落下了几道目光,也正是因为这几道目光,他的表情也复杂起来。
徐胜己!
哪怕他已经易容了但他知道有几个人能认出他。
几乎同时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的,有宁帝李叱,阔可敌正我,还有叶无坷。
而徐胜己的目光则迎向了叶无坷的眼神,他眼神之中意味之复杂,让叶无坷心头一痛。
“弱小的人,总是以为靠智谋就能战胜强者,因为他们在力量上无法取胜,于是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头脑上。”
阔可敌正我起身,他的视线很快就离开了徐胜己而是重新回到博儿今身上。
“屈渤人很有毅力,也很有决心。”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回头看向李叱:“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一定无条件的接纳他们。”
李叱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暂时沉住气,先不要提条件。”
阔可敌正我笑道:“当然不会这么快提条件,毕竟你我猜猜看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走到博儿今面前。
“我欣赏你们的勇气,但不影响我看不起你们的幼稚,也不是幼稚,是肤浅。”
他看着博儿今的眼睛。
“你们为了杀我准备了这样的连环苦肉计,确实很了不起,耶律松石,万劫清,再加上你,每个人都做好了死的准备,甚至连火办鹤都是你们计划之中的一环。”
博儿今想朝伸手抓向阔可敌正我的咽喉,才有动作的时候,阔可敌正我瞬间出手,一指点在博儿今身上,博儿今便如同石化了一样无法动弹。
“中原人的点穴手法。”
阔可敌正我看着无法移动的博儿今微微叹息。
“如果你们的对手不是我,你们一定能成功。”
他在博儿今面前缓缓踱步:“你们的计划在昨天夜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们得想办法让我知道火办鹤不可信,而在此之前,南院和我的侍神军都已经不可信了,所以我只能信任你,所以我只能让你带兵保护我,我在想,昨夜你接到消息的时候该有多开心?”
“对于有决死之心的人来说临死之前有过那样的开心也算不白死,最起码开心过......火办鹤不算愚蠢,他唯一露出破绽的地方就是在我面前故意说君侣的坏话,那是没意义的一件事,他该很清楚,君侣再不被我看重也是我的儿子而他只是我的一条狗。”
“故意在我面前说他的功劳都被君侣遮掩,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让我以为他和君侣不是一伙的,这一步棋在别人面前算妙招,在我面前就显得很拙劣,自那一刻起,火办鹤接下来的每一步我都能精准猜到。”
说完这些话,他回到座位那边坐下来。
“可是弱者总是这样幻想,以为计划复杂一些就能骗了比他们强大的人。”
他有些叹息。
“唯有宁帝能理解我。”
他幽幽道:“强者,真的只是比你们力气大?”
就在这一刻,他猛然回身:“我点了这么多,你还敢下手?”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剑,一把几乎就要刺在他后腰上的剑。
剑锋在他手里,剑柄在阔可敌珈逻手里。
阔可敌正我赤手抓剑,剑在他掌中不断铮鸣,如同不认命却困于囚笼不能出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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