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她”冷笑道：“看，你与他们何异？你的怜悯高高在上，实则虚伪！”</p>

她声音异常的尖锐：“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哲学家？你同样沉溺于此！你的思考本身就是一种病态的自傲！你犯了傲慢之罪！”</p>

蓓露丝这次动容了，她眯着眼，看着那个“自己”。</p>

“嗯……这个问题有点意思，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睡不着觉的人，我在思考一些我没能理解的问题，我并非因为傲慢，而是因为……同情？可怜？我也说不清楚，我根本不同情他们的死亡，因为那本就是没有意义的，我是在同情他们“活着”却如同早已“死去”，至于我是否虚伪……我也不太懂什么叫虚伪。”</p>

“你假仁假义！一切都以一个看似完美的形象示人，实则你才是这个世界最虚情假意之人！”</p>

阵法的光芒骤然收缩，凝聚成一道尖锐的、几乎要刺穿灵魂的寒芒，那尖啸声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直接化为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回响：</p>

“蓓露丝！你看清了他们的可怜，那谁来看清你的可悲？！”</p>

幻象陡然一变。</p>

不再是厮杀的战场，也不是虚伪的田园，而是她自己孤独地坐在一片虚无之中，脚下是无数面破碎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里都倒映着不同时刻的她：在法阵中痛苦抽搐的她、在青丘冷漠旁观的她、此刻辗转反侧试图思考的她。</p>

那个由阵法凝聚的“她”再次开口，声音更加的冰冷而精准，如同锋利的长剑，划破了她的心神。</p>

“你想当救世主？不，你只是个无处可归的逃兵！你怜悯他们沉溺于杀戮，而你难道不是同样沉溺于“思考”本身带来的优越感之中？”</p>

“你用“反思”筑起高墙，隔绝了外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肆无忌惮”？你和那些沉迷杀戮的人，本质上有何不同？不过是以一种看似高级的方式，在挥霍这里无尽的时间！”</p>

“你的思考，真的源于同情，还是仅仅因为它让你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与众不同？”</p>

这一次，蓓露丝终于被刺痛了。</p>

攻击不再源于外部，而是直接引爆她内心最深处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清晰的疑虑。</p>

这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p>

蓓露丝的身体微微绷紧了一瞬，那五百次锤炼出的本能抗性几乎要自动反击，将幻象撕碎，但她强行按捺住了。</p>

她缓缓地、真正地睁开了眼睛，凝视着那个说出她心中之语的“自己”。</p>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否认，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种极致的……好奇。</p>

她沉默了很久，仿佛在认真咀嚼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p>

然后，她忽然轻声笑了，不是嘲讽，而是一种带着疲惫的了然。</p>

“说得……真好。”</p>

她对着那个冰冷的“自己”，仿佛在对着一位道破天机的严师说话。</p>

“我差一点就被你抓住了！真的，就差一点。”</p>

“如果我的思考只是为了标榜自己，那我的确和他们没有区别，甚至更虚伪。”</p>

她话锋一转，眼神却愈发清澈坚定：</p>

“但是，“不同”并非我思考的目的，而是我思考后无法回避的结果，我无法假装看不见这里的“无意义”，就像他们无法停止杀戮一样自然。”</p>

“你说我是逃兵？也许吧，但我逃离的不是战斗，而是“无意义”本身，我躲进这里，不是为了享受优越，而是……”</p>

蓓露丝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这一点她一直不太擅长。</p>

“我是为了寻找一种“不残忍”的活法，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