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06(1 / 2)

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白澤06

女君和王上之間的對話并不避諱他, 有時候他拿着卷宗前去觐見,說着說着王上的眼神就變了……

更有一次他看見王上伏在女君膝上,嘴裏喃喃說着什麽。

他的嘴唇和舌頭都裂開了, 李斯疑心他的喉嚨也裂開了……血一直流到女君的膝上,可他像是渾然不覺一般,仍然竭盡全力地, 喃喃自語。

還有那些若有若無的呓語,越來越多的回響在腦子裏, 依稀是王上的聲音,似乎還摻雜了女君的聲音, 可每當凝神去聽,卻又只是一片寂靜了。

這種種神異之事加在一起, 實在不能視而不見了,李斯鼓起勇氣稍微探聽了女君的消息, 然後他發現沒有。

不是沒有異常,而是更徹底的……根本就沒有關于女君的消息。

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李斯問到鹹陽宮中年紀大些的侍女,她眼神茫然了一下, 片刻之後隐晦地透露出一些關于女君和王上的消息。

——可那全都是李斯見過的事情,就好像在他見到女君之前,這世上根本不存在這樣一個人……一個東西。

詭異,詭異到了極點。

更詭異的是所有人都對此視而不見。

如果你和身邊每一個人都不一樣, 那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你瘋了?

從接了這樁差事開始, 李斯就在竭力壓抑着內心深處的不安。

這是他揚名的好機會不假, 可是任何東西,但凡牽扯到女君, 就總是容易叫人心裏生出不安。

從前那些引以為傲的學識和才名全都不管用了,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領域,

陌生到……興許是神鬼的領域。

其實之前總還只是猜測,畢竟如此駭人聽聞的事情……

但今天這些成衣莫名其妙的出現,為李斯的猜測提供了一個更駭人聽聞的佐證。

他比喜那種小吏知道的東西要多得多,昨天他方才遞上了圖紙,怎麽那些衣服偏偏就選在今天出現?

怎麽偏偏就和圖紙長得一模一樣?

李斯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是個聰明人,聽說過許多凡人尋仙的故事,牢記得那些故事的結局。

在那些故事裏,凡人總是沒有好下場,從無例外。

李斯深吸一口氣,把腰背挺得更板正了一些,目不斜視。

此時他正坐在秦王寝宮的偏殿之中,侍奉的內侍說秦王已經醒來,但醒來之後總要更衣洗漱。

鑒于秦王的身份,這一過程肉眼可見會拉得漫長無比。

李斯別無他法,只好等待。

他沒等多久,外面就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李斯精神一振,不由自主向外張望——

女君走了進來。

李斯伸長了的脖子立刻縮了回去,恨不得背後立刻長出來個龜殼,好把頭臉一起縮進殼裏。

女君在他身邊旁若無人地坐下來了,她也不說話,也不做出任何舉動,仿佛對李斯不感興趣。

接下來李斯始終目不斜視,視線規矩的不得了……他不得不規矩,只怕視線稍有偏轉,就對上女君的視線,沾染上女君身上未知的噩運。

手心裏漸漸生出冷汗,李斯逐漸克制不住腦子裏的胡思亂想——

又有腳步聲響起,聽得出來這次是很多人的腳步聲。

李斯如蒙大赦擡起頭,恰好對上嬴政看過來的視線。

一眼之下便忍不住膽戰心驚。

十三歲的秦王穿着最盛大的冕服,玄衣纁裳,如同要赴一場隆重的盛宴。

他站着,定定的看着李斯,有垂毓遮擋,李斯難以看清楚他的神色,但仍然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來,流露出叫人毛骨悚然的期待。

李斯手心裏的冷汗更多了,手指濕滑,幾乎不能捏緊。

這身裝扮,還有這個表情,無不意味着一件事。

他來到這裏,一句話都還沒說,但王上已經清楚t了他的來意,甚至可能比他自己還要更清楚明白。

沒有任何想象中的問答,王上只向他說了兩個字,“帶路。”

那一瞬間李斯極力克制住了轉頭看向女君的沖動。

一路上他一直壓抑着克制着,腦子裏一片空白。

李斯覺得自己腦子裏已經亂作一團。

他不可自抑的開始胡思亂想一些東西,想到這些衣服是怎麽來的,那麽厚實的面料和那麽柔滑的觸感,摸上去就像是觸摸到了夜色本身。

“主君。”留守在倉室前的小吏向他行禮。

他如夢方醒,茫然地看着身前嬴政的背影,看着他久久地面向倉室而立,不發出絲毫聲音。

沒有任何人知道,在這短暫而又長久的一瞬間,嬴政心中所想。

沒有人敢于将視線直白的放在王上身上,更不敢長久地注視着王上,于是也就沒有人看到,王上轉過身之後,第一眼看向的是女君。

有垂毓的遮擋,他看不清楚女君的神色,女君或許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這都不要緊。

他知道女君能讀出他的心意,就像他也已經解讀出女君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