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0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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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02

嬴政覺得, 世界變得很奇怪。

這種感覺已經持續了九天。

最初的異狀,是一片裙裾。

……如果那也能算是一片裙裾。

那天嬴政如同往常一般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聽座下那些人議政論證。

沒有誰多看他一眼, 他也沒有多看誰一眼。

名義上的秦王,其實就像是個坐在王座上的紙娃娃。

嬴政對此心知肚明,且并不在乎。

這一年他只有十三歲, 是個會讓人輕視乃至無視的年紀。

所以他只能這樣坐着,并且在以後的很多年裏, 也都只能這樣坐着。

很多年,但并不代表永遠。他總會有站起來的一天, 就像未來總會降臨。

但那一天在什麽時候,又會是什麽模樣, 嬴政說不出來。

對他來說,這是一種很陌生的狀态。

從前在趙國做質子時, 嬴政想我總有一天要回到秦國。

等到回到秦國之後,嬴政又想,總有一天我要成為秦王。

在那些時候,他期望中的未來是有形狀的。

因為眼前只有這樣一種未來, 不回到秦國就得死,不成為秦王就得死。

可是成為秦王之後呢?沒有人告訴過嬴政他應該成為什麽樣的秦王。

打壓權臣?收攏權力?征伐六國?

好像都要做,可好像又都不足夠。

在他登上秦王的高位,抓住命運指縫裏滲出來的那點微光的同時, 巨大的黑幕也随之而降臨了。他睜着眼睛,可前路漆黑, 什麽都看不清。

那一角裙裾出現的時候, 就像是漆黑的前路上,忽然飄起來一束光。

起初, 嬴政以為那是一束忽然照臨的日光。

他甚至在冠冕垂珠的掩飾下,向上看了一眼。

秦國舉國尚黑,鹹陽宮秉持秦國一貫的傳統,到處都粗壯,堅固,而且黑漆漆。

嬴政在這裏住了三年,還從來沒有見過能穿透厚重的房頂,而照進宮室的日光。

但屋頂并沒有如他所想那樣破了一個洞,那些粗壯的柱子之間,也并沒有燦爛的光柱。

只有那片裙裾,在繼續的,更多的,從柱子後面流淌出來。

那種叫人聯想到水的,只能用流淌來形容的姿态。

那女孩第一次出現在嬴政面前,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中。

她的衣裙絢爛,叫人想起流淌的日光。她被簇擁在其中,如同涉水而來。

從那時候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受控制了。

世界變得古怪,而且越來越古怪,一直到今天,終于天翻地覆,世事倒懸。

嬴政咬緊牙齒。

因為除了咬牙之外,不知道還能做什麽。

不存在的記憶鑿開顱骨,硬生生擠進他腦子裏,嬴政覺得颠倒,又覺得眩暈。

大量濃豔到過載的畫面和那些記憶一起往他腦子裏擠。

他看見月亮,巨大得叫人心生恐懼。

有月光從天幕中滴落下來,一滴,又一滴。

頃刻之間,恢宏的流光從月中一瀉而下,落在地上化為大潑沉靜的漿液,液面閃着銀子一樣的明光。

帝流漿,滴t天髓,太陰血。

這樣古怪乃至詭異的名號,在嬴政腦子裏反複回蕩。

他看見,巨大的黑影從銀亮的漿液中站起來。

那像是一種鐵甲,可世上再沒有這種猙獰而巍峨的鐵甲,叫人想起游離在典籍邊緣的,上古的神鬼。

它們開戰,赤手相搏,不發出聲音,肢體被撕裂時,傷口中流淌出那種銀亮的濃郁漿液。

六國、七國,到處都是這樣的神魔在開戰。山石為之崩裂垮塌,草木頃刻化為齑粉。

那簡直不是應該出現在人間的戰争,而是傳聞中共工與祝融的那一戰,席卷人間更席卷天地,戰火燃燒時,不周天柱也為之破碎。

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如夢亦如幻。

就在這樣的幻夢中,世界在洗牌,天地都被推倒重來。

舊天舊地被打碎消散了,新天新地浩大無匹地降臨了。

嬴政試着抓住什麽,眩暈加重了,他看不清楚,只是本能地收緊手指。

颠倒和混亂中,被他牢牢抓住的,只有一只手。

在最後的時候,他掙紮着擡頭。

在遙遠的,楚國的方向,他看見青銅的鳶鳥沖天而起,身後拉開大束澎湃的火焰痕跡,如同傳聞中鳳凰展開的尾羽。

——

嬴政很沉默。

他仍然站着,長久地抓着林久的手,沒有放開,也沒有其他反應。

之前将要進來的趙姬不見了,因為世界整個都已經被改變了。

原本的鹹陽宮,只是一個粗壯敦實的大建築群,受限于經濟條件和建築水平,或許還說得上巍峨,但與宏麗基本不沾邊。

可現在的鹹陽宮是一座巨大的石頭宮殿群落,整體拓寬,拓大,拓高了不止一倍。

參政大殿外的臺階變得更高遠,臺階兩端站立着披着鐵甲的侍衛……與其說是鐵甲,其實系統覺得稱之為機甲更貼切。

是那種真的機甲啊!

在現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很多很多年前,有人在山中挖出了一種銀亮的漿液,與之一同被挖出來的,還有神魔一般靜默站立的鐵甲。

從那之後戰争史,或者說科技樹,就整個被改變了。

那種漿液被稱之為“帝流漿”,簡稱流漿,又有滴天髓,太陰血這樣的別稱,此時的人認為那是天的骨髓,是太陰流出來的血。

以系統超前的眼光看,其實那就是一種表現形式為液體的優質能源,大概可以理解成石油,當然肯定和石油之間有絕大的差異。

但系統現在也懶得研究這種差異了,當務之急也不是這個。

之所以被稱之為血和骨髓,也有跡可循。

這個世界的機甲——在這裏被稱之為鐵甲,或者鐵傀儡,或者鐵神——依仗帝流漿而驅動。

就像汽車燒汽油一樣,機甲燒流漿。

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