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武朝做神女(1 / 2)

data-ad-slot="6549521856"</ins

在漢武朝做神女

東方朔近來變得很奇怪。

這是金馬門的同僚們近日閑聊時的焦點話題。

未央宮中其實沒有金馬門這個名字, 是劉徹登基以後,在魯班門外立了一尊大宛馬的銅像,于是魯班門就開始被稱作金馬門。

後來劉徹征辟四方士人, 那些被征辟過來而又暫時沒有被安排職務的人,就統一被稱為待诏學士,每日在金馬門附近的玉堂殿議事, 等待皇帝的召見。

這就是後世所說的“待诏金門”的由來了。

這群人和朝臣還不一樣,平時沒有政事要他們處理, 他們拿到的俸祿也低微,與此相對的是, 他們并不必要整日待在玉堂殿中。

然而還是有很多人整日待在玉堂殿中,盼望着某一天奉诏宣室, 得見帝王。

東方朔原本也是這群人中的一個,且是将“待诏”這件事情做到最極致的一個, 每天最早去,最晚回,恨不得卷上鋪蓋直接睡在玉堂殿裏,以确保劉徹哪怕是半夜宣召, 他也能第一時間趕到君王的面前。

但近來東方朔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在玉堂殿出現過了。

“莫不是病了吧?”有人這麽說。

“是病得不能動了吧,”又有人說,“否則東方朔就算是爬,也一定要每天都爬到玉堂殿上來啊。”

閑言紛紛。

而那言語中病得不能動了的東方朔此時正好端端地待在家中, 盤腿坐在庭院中一顆楊柳樹的陰影下,面前擺着一小堆灰色怪土。他已經有三天不曾打理過自己了, 此時的面色憔悴又沉凝。

“他真的行嗎?”系統懷疑地問林久。

自從那天物理入夢之後, 東方朔一躍成為林久最關注的人。反正劉徹最近很忙,只在晚上去清涼殿, 林久白天沒什麽事,索性就出來見東方朔,觀察公務員水泥平臺的自我學習進度。

“他一定行。”林久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回答了系統。

一定行的東方朔并不知道神女正在看他,更不知道神女對他懷抱有如此巨大的期望。

但他此時确然想到了神女,想到這一切的因由:三天前的那個夜晚,神女坐在屋檐上,低頭望他,巨大的月輪就懸在她身後,她的裙裾在風中飄飛出很遠,裙上的流光比月光還要更皎潔三分。

神女當時說了什麽話,他又說了什麽話,東方朔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第二天他從床上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仿佛被人打了一悶棍。

東方朔摸着疼痛的後腦勺,幾乎就要以為夜會神女只是一場單純的夢了。夢醒了無痕,他還是那個待诏金門的東方朔,與神女之間毫無交集。

可是,就在這樣的想法浮上心頭的同時,東方朔忽然一擡眼。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在那個時候那樣地擡起眼,看見堆放在角落裏的,一小堆古怪的灰泥。

東方朔如遭雷擊。

他第一反應是昨天夢裏,神女坐在屋檐上,背向月輪而向他看下來的眼睛。

空茫的,毫無感情的,那是神女在高天上看下來的眼睛。

東方朔忽然就想起來他在夢中向神女問起的t那一句話了,是了,他問神女,“我懷絕世之鋒,何以得解抵天之柱?”

我有絕世的鋒刃,怎樣才能以此解得抵天之柱?

我有絕世的才華,怎樣才能将之展露在君主面前?

而神女對此的回應是,“此物名為水泥,可一夜起樓臺。”

說這話時,神女的目光所看向的,正是這一小堆灰色的怪泥!

東方朔不是蠢人,相反,他是少有的聰明人,因此他立刻就意識到了,水泥就是神女對他的回應。

“我懷絕世之鋒,何以得解抵天之柱?”

倘若能一夜起樓臺,君王也要宣召他往宣室殿上觐見吧?

懷着這樣美好的渴望,東方朔不眠不休地和水泥做了三天的鬥争,具體表現在他在水泥面前端坐了三天,甚至還以香爐焚燒了一些香料,肅穆得仿佛參玄悟道。

确實也可以将他這一行為說成是參玄悟道。

此時風行一種猜物游戲,将某一物件覆蓋在瓯、盂等器具下,讓人來猜測被覆蓋的是什麽物件,名為射覆。

東方朔參研易經一十六年,在射覆上獨步天下,可以猜得出被劉徹蓋在漆盒下的一只壁虎,如今三天過去了,他卻無法猜透這一小堆灰色怪泥裏隐藏着的秘密。

什麽也沒有。

東方朔忍不住長長地嘆出了一口氣。

“他看起來不靠譜啊。”系統說。

林久沒說話。

挫敗的東方朔飛快地調整了情緒,開始了第二輪嘗試。

他伸出手,捏起一點點水泥,放在掌心。在這個過程中他小心謹慎地調整了水泥的數量,增之數次,又減之數次,最後似乎終于滿意了,方才停止了反複的增減。

系統睜大了眼睛,很好奇東方朔接下來要怎麽做。

然後他就看見東方朔将掌心湊到嘴邊,伸出舌頭舔了一口。

“噗。”系統當時就噴了,“就這,就這,就這?你等了他三天,他做的全部事情就是吃了一口水泥?”

林久沒說話。

平心而論,東方朔的思路其實沒問題。

“一夜起樓臺”放在此時,無疑是歸屬于神鬼範疇的事情,而涉及到神鬼,最先想到的就是煉丹。

東方朔似乎将水泥認成了一種奇特的丹藥,人若食之,可得千鈞之力,搬山滔海不在話下,由此可一夜起樓臺。

于是他忍住嘴巴裏傳來的奇怪味道,靜坐等了一會兒,然後他站起來去拔院子裏的楊柳樹,氣沉丹田,兩腳微分,沉肩提肘,發力——

沒有拔動。

楊柳樹一動不動,一陣風吹過,樹上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佛在嘲笑東方朔的不自量力。

東方朔龇牙咧嘴地甩着用力過猛而疼痛的手,重新又坐回了水泥堆前,陷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