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傍晚,都没有俄罗斯人出现。
陈宝祥突然明白,自己是被朱俊耍了,根本不可能有俄国人来米饭铺。
在济南,很少见到那种人,俄国人和日本鬼子在边境线上交战,不是一天两天。他们都是敌对国,如果日本鬼子看到俄国人,肯定会出手。
柳月娥抱怨:“当家的,整整一个下午,你都盯着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我问你十几遍,你却不说,难道把我当外人?我能看得出来,你去日本军部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一些事,如果能告诉我,我也能帮上忙,是不是?”
陈宝祥摇摇头,这个秘密属于他和朱俊共有,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免得柳月娥担心。
当下,他每做一件事,都会反复考虑,会不会引起家人的担心。
他为了这个家做过很多事,只不过那时只是做,很少考虑未来,如今是一个人人自危的乱世,他必须想清楚,今后要走的路。
掌灯之后,他准备关门,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走到大门口去,左右张望。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俄国男人领着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国女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他的手里拎着酒瓶,每走一阵,就往嘴里灌几口酒。
那个女人描眉画眼,一看就是八卦楼那边带出来的。
陈宝祥吃了一惊,不管这个俄罗斯人会不会上门对暗号,至少他在这里出现,就跟平时不同。
两个人走到米饭铺门口,俄国人向招牌指了指,那个女人就解释:“这是中国的一种小吃,米饭加猪肉,跟你们俄国人的土豆加牛肉差不多。”
陈宝祥第一次听到这种解释,米饭把子肉当然不是简单的米饭加猪肉,而是在鲁菜烹调里面最好的一种做法,猪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经过长时间的焖煮,最终做到入口即化。
全国任何一种做法,都不可能把猪肉做出这种好吃的水平。
俄国人的土豆加牛肉是一锅汤,两者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俄国人摇摇晃晃地走进了米饭铺,咚的一声,把酒瓶墩在桌上,然后一把抓住了陈宝祥的领子:“中国的米饭加猪肉,给我来一块尝尝!”
他虽然这样说,却没有放开陈宝祥,而是把那个女人一把推开:“你到外面去等着,等我吃完,再叫你走,我的朋友很快就来找我,你看看如果还有俄国人,就去把他们领过来!”
那个女人皱着眉头,挥了挥手帕:“真是晦气,遇到这么一个家伙,陪着你走了大半天,腿都累断了,还得帮你找人,又不多挣几个钱……”
她嘟嘟囔囔地出去,向西面迎过去。
这个俄国人突然瞪起眼睛,醉态一扫而空。
“什么时候可以向泰山拜佛?”
陈宝祥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件事真的发生了。
他赶紧回答:“济南遍地是神,拜神不用去泰山。”
“济南真神在哪里?”
“神在千佛山。”
暗号全部对上,那个俄国人的语气变得十分冷峻:“告诉我,朱俊说了什么,一句话都不能漏下。”
陈宝祥清了清嗓子,快速地把朱俊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他如同在梦中一样,就连张嘴说话,也变成了下意识的举动,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些?朱俊有没有说轰炸胶济铁路线,让这条铁路完全废掉,沿途的大桥和涵洞直接炸掉,只有那样,日本鬼子的胶济铁路线运输通道才会被彻底堵死——他是不是同意这样做?”
陈宝祥摇摇头:“他只说了刚才那些,根本没有牵扯到胶济铁路线,他说的,我全都告诉你了。”
俄国人摇了摇头,用俄语嘟囔了几句。
陈宝祥虽然听不懂,但很明显,这个俄国人气急败坏,他大概是有一个工作计划,没被朱骏承认,也就是轰炸胶济铁路线。
这条铁路属于山东,跟俄罗斯无关,如果炸掉的话,山东损失巨大。
“告诉我,日本鬼子有没有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他做的那些布局是不是已经成功?”
陈宝祥无法回答,他跟朱俊说话的时间很短,而且这是突发事件,他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来头,那个熟悉的朱俊已经变得完全陌生。
他摇摇头,俄罗斯人大吼一声,突然双臂发力,把陈宝祥举在空中:“你这个中国人,真是……他妈的可恶,说话吞吞吐吐,问你这么多次,还是说不清楚,真是愚蠢!”
陈宝祥人在空中,无法发力,手脚挣扎,但却毫无办法。
猛然间,门口一暗,一个矫捷的人影闪进来,随即一把尖刀顶住了俄罗斯人的喉结,响起传武的声音:“俄国鬼子,把我爹放下,再不老实就他妈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