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那就是说你没有想到办法,我们等了这么久,还是一场空……”
陈宝祥只好说实话:“我刚刚进去准备送饭,如果你们等不及,我也没办法,至少还得几天时间,我得知道那个人藏在哪里?”
领头人一把抓住陈宝祥的领子:“你这家伙啰里啰嗦,白白害我们等了好几天,到底有没有个准信?不老老实实说话,我就废了你!”
陈宝祥毫不惊慌,他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虽然说狠话,但不可能当场杀人。
他没有挣扎,只是苦笑着摇头:“你逼我也没办法,日本鬼子那边戒备森严,你们这样进去肯定会出事,我是为了你好,才想办得稳妥一点,日本军部就在火车站旁边,你也知道地址,如果你敢进去,那就自己想办法。”
领头人猛地拔出刀子,顶住了陈宝祥的太阳穴:“听好了,我们是来杀鬼子的,济南老百姓必须配合帮忙,不然的话你就是汉奸、卖国贼!”
陈宝祥气的无语,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济南的形势,还以为日本鬼子像从前那样防备松懈,只要能混进去,就能杀人得手,拿一大笔赏金。
他仍然解释,希望对方明白,在济南做事要讲规矩,不然只有死路一条:“朋友,我知道你们爱国报国,诛杀汉奸,嫉恶如仇,可敬可佩……但现在日本军部防卫森严,这就是实际情况,我也没有办法,连我进去都得盘查好几遍,你们怎么进去?再说,日本鬼子各处都在增兵,走在街上都有可能露馅被抓,还是再等等吧。”
这就是陈宝祥能够给出的唯一意见,三个人态度嚣张,让他愤怒,但是强压着火气,毕竟对方是为了杀鬼子而来,还跟二儿子传武是一个帮派,撕破脸皮对谁都不好。
领头人猛的一推,陈宝祥踉踉跄跄后退,撞在门框上……
“你这家伙真是啰嗦,济南人豪爽,怎么可能跟你一样窝窝囊囊的?传武说他爹是条好汉,现在看来根本不对,等了你好几天也没弄清楚那个人藏在哪里,我们不等了,也不指望你了,走——”
领头人一挥手,三个人大步走出去。
柳月娥赶紧过来搀扶,陈宝祥苦笑:“没事,没事,他们真是太急了,现在济南的事不好办,日本鬼子狡猾。”
他知道向柳月娥解释没用,两口子相对无言,只能苦笑着继续收拾东西。
在济南,现在要想好好活下去,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不管是谁的气都要忍着。
柳月娥继续擦桌子,忽然间,低头无声的抽泣,眼泪落在桌面上……
陈宝祥走过去,搂住柳月娥的肩膀:“秀儿他娘,没事的,这些人是为了杀鬼子,又不是别的,他们着急,咱帮不上忙那就算了,谁都没有损失。”
柳月娥低声回应:“我是觉得,济南老百姓在日本鬼子管制之下,活的真是太窝囊了,还不如这些山贼,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在山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反而过得潇洒自在……传武到了山上,希望也是如此,至少不受日本鬼子的气。”
陈宝祥明知道柳月娥说的不对,但也没有反驳,当了山贼的确能够痛快一时,但是祖宗蒙羞,这个损失永远都补不回来。
当山贼容易,就相当于学坏容易,学好很难,他更希望传武能够认识到这一点,苦练本领,最后投靠八方面军,真正为杀鬼子尽力。
“当家的,他们想刺杀那个叫朱俊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行?你给他们帮忙,他们还不领情,咱还是算了吧。”
陈宝祥笑着摇头:“这些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女流之辈,还是不要管了,我们在外面跑来跑去,知道利害关系,你不用着急。”
柳月娥想了想,用抹布擦干眼泪,破涕为笑:“也对,年轻的时候你就是个聪明人,我爹常说,看你的眼睛就知道,表面老实,内心狡猾,这么多年了,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我就明白,我爹看人很准,你是个有办法的人,不管咱家面对多少艰难,你都能领着我们闯过去。”
陈宝祥心里一热,当年第一次登门,老岳父的确这样说过,对他评价很高。
只可惜,日本鬼子占了济南,让他有本事也使不出来,尤其是泺口灭门血案之后,他的脑子都被“报仇”两个字占满了,对于米饭铺的经营反而无法集中心思,尤其是田东流出资给他开大饭店,让他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去。
见到修夫人之后,他的想法很多,总之,外面世道混乱,他的脑子里也很混乱,来不及停下来好好理清思绪。
这些山贼的出现让他觉得,中国人还是能够团结,一致对外,击杀日本鬼子,连八方面军和南方军都能合作,更何况是这些山贼、土匪,只要条件合适,所有人一起出手,日本鬼子的末日就要到了。
他走到门口,左右观看,免得那三个人去而复返。
就在此时,有一个带着毡帽的年轻人从西面走过来,帽檐压的很低,到了米饭铺的门口,一个箭步闪进来,吓了陈宝祥一跳。
年轻人摘下帽子,陈宝祥定睛一看,又惊又喜,竟然是二儿子传武。
柳月娥死死攥着抹布,看着传武的脸,两口子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话,只是盯着儿子。
传武向着陈宝祥双膝跪地,磕了个头,然后又向着柳月娥也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
两口子如梦方醒,抱住儿子,再也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