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砚山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
一双眼, 坚定, 认真,不掺半分犹疑。
他喜欢她吗?
林初月从来都知道他们阿砚一个极其认真的人,不轻易开口,但出口的话, 必然值得信任。他的回答, 既是脱口而出,却也是发自心底。
他们阿砚, 从来都不会骗她。
那,可以嫁给他吗?
她是一介孤女, 即便现在那镇国将军林朗, 是他的父亲, 但林初月并不愿意与他相认。她待在阿爹身边已经这样多年了,他日子过得这样开心, 现在也一步步逐渐更好了,她一点都不想离开。
如若不是为了他们一家的名声,她不会考虑嫁出去, 做个独立自主,不为琐事困惑的女性,是她的追求。
可现在状况不同了, 这话是阿砚向她亲口提的。
林初月不由得想, 她喜欢阿砚吗?
或许是喜欢的, 不然她不会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如若不喜欢, 她肯定不会这样的。
林初月知道。
兴许在刚入京时,李挽琴和自己的那番话之后, 她就有往这方面想过吧。
只是埋在心里, 不肯告知他人罢了。
可,真要嫁给阿砚吗?
那她要以怎样的身份?
林初月是被邵全德收养认作义女的,虽说他们并无亲缘关系,但这条条框框,总是限制了又束缚了他们。
如果真的要嫁给阿砚的话,她就不能再做邵全德的义女,首先,她得把自己的名户更正。
林初月不能让邵砚山因为自己的缘故受世人诟病。
在她眼中,这一世的邵砚山应该身正影直,清雅如松。
所以这些事情,她得解决了之后再答应阿砚才是,她不能给他留下一点把柄。
想通这些,林初月淡淡吐出胸中的闷气,她抬头,扬着灿烂的笑对上邵砚山。
“阿砚。”
语气明明如常,但这声平常一样的“阿砚”却让邵砚山神思凝重,嘴唇紧抿。
“阿砚,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再考虑考虑?”
邵砚山面色一松,庆幸她没有拒绝。
而林初月却在想,邵砚山这样认真的对她说,她再考虑的话,是不是敷衍了些?
邵砚山贯来寡言少语,鲜少能说这样多的话,也鲜少表露真情实感,他能够这样说,定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了。
想了想,林初月下定决心一双眼看着他,又道:“阿砚,你我曾经,虽说没有亲缘关系,但我始终把你当做亲人,一时间要我接受转变,你也要给我适应适应。”
“我,不是拒绝阿砚的意思。”
是了,就是这样,她没有拒绝阿砚的意思。
既然姐弟也是亲人,夫妻也是亲人,他们并没有亲缘关系,并不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况且,她不讨厌阿砚,相反的,她很喜欢阿砚。
阿砚善良正直,重情重义,虽然遇上少有表露,但和他相处的种种,林初月都能切身的感受出来。
他们阿砚,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
即使是在这样时刻的求亲,也没有强行逼她同意。
想到这里,林初月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然而,与她对面的邵砚山却不这样淡定了。
她刚刚说了什么?
邵砚山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她方才是说了,没有拒绝的意思吗?
他是可以的吗?即便比不上傅彦,也是可以的,也是能让她满意的吗?
“阿月,你刚才说什么?”
林初月看他,只见一双眼澄明清亮,但却莫名有几分呆愣,让人忍俊不禁。
她什么时候有见过阿砚这个样子?
阿砚向来都是沉稳持重,清冷淡漠,就差把离我远点我不说话,写脸上的人。
今天又是怎么了?
林初月低着头笑了笑,随后又抬起:“阿砚今天怎么了,离得这样近,我说话你都听不清了吗?”
他表情郑重,不似虚言:“恩,我没有听清阿月,可否再说一遍?”
“我说……”林初月微微叹气,随即凑到邵砚山耳边,但他有些高,自己离得远,她立刻招招手示意,让他蹲下。
邵砚山似乎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林初月直接把手搭上他的肩头,轻轻往下。
他虽不明所以,但却格外顺从。
林初月这才又接着说道:“我说阿砚要给我些时间,让我适应适应再考虑考虑,但这并不是拒绝的意思,这下,阿砚该听清楚了吧?”
邵砚山眸光微动,随即压着唇角轻轻点头。
“听清了。”
离得这样近,他都能感觉到她清浅的呼吸萦绕在耳畔。
很奇怪的感觉。
让他不安,又有些期待。
耳根也不由自主染上了浅浅的红,只是藏在在夜色里没人发觉。
邵砚山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林初月侧头看他:“那今天就先这样了,我回房休息了?”
“好。”
虽是答应,但视线却微微错开。
林初月随即回了房,收拾了会儿,很快就睡了。
她这边倒是心绪安定一夜好眠,可另外一边却是辗转反侧,彻夜难安。
但林初月却不知道。
林初月第二日起来,还得去她那在京中开的小铺子一趟。
这日是先前一位小姐,定了成衣,验收的时候,说是差不多辰时就要去拿衣服。
店里是有几个她请来的伙计在看着,也对着成衣花样懂些门道,但毕竟是自己做的衣服,在这前期,林初月还是尽可能的想自己在身边,首先一个她可好听听这位小姐的意见,再一个,这成衣生意也没做太久,林初月作为掌柜,最好还是在一旁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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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这日起来,竟没看见邵砚山。
莫非是他们阿砚起晚了?
可不应该呀,这近十年来的相处,林初月可清楚地知道,邵砚山一向作息规律,十年如一日都未曾晚起过,就这份惊人的自制力,怎么就能在今天破例了呢?
难道是因为他们昨天晚上……那些话?
林初月好奇,走到他房门口,轻声敲门,可敲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里面动静。
她觉得奇怪。
可再去厨房院子里,都不见邵砚山的身影。
难道真的还在睡?
但她方才都敲了那样久的门,就算在睡也该醒了呀。
王善这会儿正出来打扫院子,看见林初月站在院中眉头微皱,若有所思,想着这会儿院子风大,掌柜又穿的单薄,王善不由得上前提醒。
他手上还拽着扫帚,小步上前:“掌柜,您这是在想什么事呢,怎的还站在风口上?这会儿风大可别冻着了,受了凉。”
王善的唤回了林初月的思绪。
她笑了笑:“没事,我待会儿就进去。”
看了眼王善,林初月又问道:“王善,你可曾看见阿砚?”
“小掌柜呀,他早早的就出门了。”
“那你可知道阿砚为何出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说声?”
王善手搭在扫帚上,轻轻拍了拍,才接着回答:“小掌柜说,今天是他们同乡的举子一起聚聚,地方离着远,他才早起了些,赶过去。”
“那离得远,阿砚没叫你送送?”
王善尴尬的笑了笑:“小掌柜说他走过去就好,不让我送来着。”
其实他也怕初月掌柜怪他没照顾好他们小掌柜,可小掌柜态度坚决,王善也不好拒绝呀。
林初月自然是知道邵砚山的脾性,他决定的事很少有人能够改变,即是这样,那王善肯定也是没有办法的。
“无事,阿砚既然这样说了,也不能怪你,那……他可有说何时回来?”
王善连忙点头:“说了说了,小掌柜说约莫吃完午饭就过来。”
林初月应了一声,随即又道:“即使这样,我也先出门一趟,去我那铺子里看看,你就在家等着阿砚回来吧。”
“好嘞,”想了想王善又问,“那掌柜的,可要回来用饭?”
“应该是在外头吃了。”
王善这会儿才点头,又送林初月出了门。
林初月那在京中开的小铺子离着她的住所并不远,稍稍走上一走,不到一刻钟就行至那铺子。
她这会过来的时候,铺中已有了几位客人。
她这铺子通常卯时末就会开门,相比起京城中其他的铺子要稍晚上一些,不过也确实不需要太早,她这可是绣铺,和那些那些食肆酒楼不同,她们招待的多都是贵家女客,客人们哪里会那样早就出门逛街。
但林初月到的时候,差不多也将要热闹起来。
她铺里的伙计熟练地接待着客人,通常一个伙计,就能把控个两三位客人。若不是贵客临门,需得专门一对一接待,她们通常都是一对多的模式,省工又省财。
看见林初月过来,两个接待的姑娘都朝林初月微笑示意,林初月摆了摆手,随即进了里间。
她做好的那套浅粉色海棠缠枝缎面襦裙,就架在里间,花纹精细繁密,是林初月想起曾在钱府海棠苑观赏海棠时的景象,心有所感,才绘下的图案。
又再检查了一下这套成衣,确认没什么问题,林初月才安心下来,没多久,那要衣服的小姐也进门过来。
那定制衣服的小姐看到架在木桩上的这套襦裙,一双杏眼闪闪发亮,眼中充满惊喜,小步走到架子前面,左右上下瞧了个遍,脸上笑容灿烂。
“这衣服真是好看,”她牵起一条袖子,又仔细摸了摸,“我从前也有过海棠花样的衣裙,可我瞧着倒都没这条好看。”
跟在后面的奴仆也连连应和:“这衣服确实好看,想来小姐你穿上肯定更好看的!”
那贵家小姐满面春风:“原本也就是听着好友推荐随意来看看,竟没想到是挖到宝藏了,这样好的店铺,就是小了些。”
林初月铺里的伙计在一旁恭声:“小姐你喜欢就好,能让您满意就好。”
“可不是满意吗?满意极了!”说着,她赶紧差人把那衣服取下包好。
看着衣服被收整好要带走,那小姐眼里面上的笑更是止不住。
“你们这铺里的绣娘手艺真是不错,以后我也让我的密友来你们铺里定做衣裳!”
想了想,她又补充:“不只是成衣,我瞅着这店里的绣帕绣图也分外不错,就是难买了些,想我来你这订衣服可都等了许久。”
伙计连连抱歉,但那小姐却不太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