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等了半天, 仍旧没有听见林初月一句感慨的话。
谢庆阳心里纳闷, 怎么现在的人听见国舅爷的名号,居然还不问安的。
难道是他姐在中宫不够受宠吗?
也不是啊。
皇帝后宫人口稀少,唯独受宠的不就只有他姐姐吗?再一个,他姐姐还有个儿子, 生出来没多久就受封太子了。太子是他外甥, 虽然小不点一样,但他还是东宫太子啊。
就算不看这些, 凭他和皇帝这连襟关系,还带不动他一个国舅?
不止谢庆阳, 就连他旁边的仆从也很意外。
谢庆阳转头去看, 就见林初月把刚才他写好的赌约收好, 放入了袖中,又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 竟是一点目光也没分给他。
“咳咳……”
林初月才和王善交代,让他即刻去牵马车,打算回去。这下又听见刚才那公子的咳嗽声, 想起他为人还算不错,给自己留了一分机会,于是也语出关心。
“公子怎么了, 可是嗓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可泡些金银花茶, 清热解毒。”
谢庆阳直接沉了脸。
泡什么金银花, 他嗓子好的很,说话清晰, 吐词准确,根本不需要那东西!
“我没事, ”他哼了一声, 又道,“希望姑娘好好准备品绣大会才是,免得连初赛都进不了。”
这话说完,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林初月,甩袖就走。
只要参加品绣大会的初试,可不是这样简单的,如果京城中权贵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一个普通的绣娘,那是根本没有资格参赛的。
走了好一会,谢庆阳心中仍是不得劲,他不由得招了招手。
后面的仆从看见立刻上前。
“国舅大人,您怎么了?”
他嘶了一声,语气带上了几分犹豫:“你说着京中,还有不知道我名号的人吗?”
那仆从立刻回应:“这怎么可能,京中不可能有人不知道我们国舅爷的名号。”
许是他语气太过肯定,给了谢庆阳几分信心。
谢庆阳停下步子,又问:“那怎么刚才那个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算不给他行大礼,那多少得问候一声吧?
他谢庆阳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子弟,从来也不要求别人见他就得行大礼。
虽这么说,但平时看见他,行礼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可一下子跳到林初月这种,待他犹如平常的反应,实在让谢庆阳心里有些落差。
“那姑娘应该是挺傻的,或许没反应过来。”
这怎么可能?
谢庆阳寻思了很久,那姑娘肯定是不傻,不然也不能把自己名字写的那样端正好看。且观那姑娘言行举止,也不像是傻姑娘呀。
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这姑娘本身就非京城人士。
对!肯定是这样!
但若是这样,那就不能参加品绣大会了。
谢庆阳叹了一声,迈着步子离开了这京杭码头。
*
这几日林初月都很忙,为了准备品绣大会的事,忙得脚不沾地。几乎天天都要大清早出门,去那边和陈大人安排的绣娘一起商量关于品秀大会初赛的绣品。
虽说还有一月左右,但早些准备总是能够更好应变些。
品绣大会有不少擅长各种绣法的人,而初试就是要筛出其中的佼佼者,后面的才是赋题赛。
她们这第一副绣品,通常来说是没有主题的,只论个人绣工,看你要以何种绣品展示自己的流派。一般来说,肯定是以能最大程度展示自己所擅长绣技的作品为主。
像苏绣,以色彩清雅,趣味活泼著称,即便是绣花鸟鱼虫,也是仿的与实物近乎一样。和林初月擅长的顾绣,倒是有异曲同工的感觉。
顾绣以画入绣,半绘半绣,灵韵生动,多以绘制书画著称。
要是让她参赛,林初月是打算绣一幅山水图的。
不要求多复杂,但尽力要体现顾绣的特色,渐变晕色,以绣代笔。
虽想是这样想,但究竟山水图是画什么,这主题还有些难找。这些天以来,林初月便是和绣娘们商量这些。
通过和她们的探讨,不论其他,与顾绣相近的苏绣,林初月都略知一二了。
其中有位绣娘绣法精妙,她那双面绣让林初月大饱眼福。见着林初月年纪小小,绣工如此精湛,那位苏绣绣娘竟教了她双面绣的绣法。
虽说只教了林初月一次,但她学得很认真。
熟练之后,她忍不住自己也尝试着绣绘了一幅,虽说看得过去,但总归比不上人家那样娴熟精巧。
见过这些,让林初月不由得感慨,这世上真是能人辈出。以前在于安城偏安一隅的她,还是眼界狭窄了。
如今来了京城,光是这门类颇多的绣法就让她应接不暇了,觉得新奇有趣,又更何况是其他呢。
除了每天要和绣娘们一起探讨绣法之外,林初月前几日还在京城里买下了一家铺子。
这铺子不大,小小的一间,但却处于京城的繁华地段,虽说是小小的位置,却也花了她不少银两。林初月之所以买下,是不想耽误她们“丰足”宣扬出去的机会。
这家小铺子,林初月放上了她们“丰足”最上等的绣品,几乎所有都是她自己绣制的,且取其中翘楚出来展览。
刚开铺子这几日,凭借着门店展柜上的几幅绣图,就吸引了不少好奇的新客过来参观。
林初月还放了自己近期来绣的几幅双面绣,虽不是顾绣的流派,但也是她目前来说最好的水准了。这东西鲜少见得,放在外头的这几日,就有不少人出来问,想要把那几幅绣帕买下。但林初月只挑了几幅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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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双面绣是为了吸引人目光的,她并不打算全部卖出去。
况且,这铺子林初月本就没打算挣多少钱,主要为了把她们“丰足”的牌子宣扬出去,卖也卖,但只卖精品,上品。
越是容易得到的人,越不容易珍惜,若是几经波折才得到,即便不那么亮眼的东西,后面眼里也弥足珍贵了。
当然了,胃口要吊,也不能一直吊,总该收一收的。她这家铺子卖的绣品虽然不多,但也卖的。这是林初月和陈大人谈了几次之后,共同确定的方案。
要说这铺子里的伙计,也是多亏了陈大人帮她留心,后面再经过她一道筛选才留下的。林初月没有安排太多人看着铺子,只留了两名介绍的伙计,一名掌柜兼账房。
好不容易后面这几日人手稳定下来,看着铺子一天天比一天好,她才敢放心再把心思放在品绣大会的准备上。
人一忙起来,日子也过得快,差不多再过几日便到会试了。
这几日,林初月把手头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旁的人。
他们阿砚都要参加会试了,她可不能再忙自己的事情了。
闲下来的这几日,林初月天天计划着邵砚山的饮食,根据她印象中美味又健康的菜品搭配着,可费了她不少心思。
有时候邵砚山看着她为这吃食这样辛苦筹划,也不由得劝她随意些,不必紧张。林初月当然就拒绝了,她能为邵砚山做的也不多,独独这样他是最能尽到心力的,也是绝对不能让步的。
林初月只让邵砚山安心备考,不必管她,每天依旧一门心思的准备吃食。这几天下来,临近会试,林初月发现,邵砚山一点变胖的痕迹都没有。
这日正是会试的前一日,林初月做好了晚饭,吃完后双手撑腮,盯着还在细嚼慢咽的邵砚山,上下打量,而后目光充满探究。
她实在看得太久,连自己的饭都没顾得上吃几口。
邵砚山差不多吃好,放下筷子,侧目看她:“我脸上有东西吗,怎么一直看着我?”
林初月摇头:“阿砚脸上干净的很,什么都没有,只是我在想,我都精心准备饭食四天了,怎么阿砚看不出一点变化。”
“你要什么变化?”
她张手横着比了比,又竖着比了比:“例如长高或者变胖,但长高的话,这几日定然是看不出什么,可……”
长肉的话就不一定了。
这话林初月没说,但她相信邵砚山一定明白。
林初月看见,邵砚山那双清亮的黑眸,突然多了几分犹疑为难,但这些情绪转瞬即逝。
“我长了些肉的。”
“哪里,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阿砚脸还是那样小,线条清晰,一点余肉都没有。虽说这样好看是好看,但实在让人没一点成就感。
邵砚山略略侧过脸,囫囵了一句:“身上。”
就说嘛,她这几日的膳食搭配,肯定不会一点成果都没有。
“腰、腿、手臂还是哪里?”
林初月一边说着,也在上下观察,只因邵砚山穿的衣服宽厚,不太好判断。
他突然起身,一向勤快的人连碗筷都顾不上收拾,直接往房门而去。
林初月也站起来,走上前去。
“阿砚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就走?”
邵砚山动作略显僵硬的转过头:“我明日就要进入考场,现在心绪不宁,回房看看书,缓和心情。”
确实是心绪不宁了,不然怎么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可和平时的阿砚不太一样。
但林初月回想起来,邵砚山参加乡试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当时的他胸有成竹,面容平静缓和,一点都不像要去奔赴考场的学子。
怎的会试是压力更大了吗?
想来也该是的吧,毕竟是来京城考试呢,那可是来自各地的学子精英汇聚一堂,肯定要比独在他们一个州府的贡院考试要更紧张些。
他们阿砚这才十八,还未及冠,紧张也是正常的。
林初月尽力放缓表情,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只是因为他太高,这动作有几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