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快他又收回了视线, 脸上还挂着笑, 看向那李乡绅和他的夫人。
坐在最前面那桌的是和李乡绅关系最近的,其中就有他们张家村的里正和里正夫人,以及他李家村一些旁的亲戚,挨着林初月很近。如若不是这样, 她也不能一眼就望见那边的动静。
“阿月还愣着做什么, 不是想吃饭吗?已经开席了,不用拘束可以动筷子了。”见林初月像是在发呆, 久久没有动作,邵全德在旁边低声提醒她。
林初月这才收回心思, 点头, 专心吃饭。
中午时间过得很快, 吃饭吃得差不多就有人陆陆续续离开,甚至有些村民在临走前还不忘系的李乡绅旁边送上几句祝福的话。
这下又有几位李家村的村民走过去了, 说了几句话,只听那李老爷笑的开怀,连连点头, 而后又凑到自己女儿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连带着张家村的里正,几人皆是眉开眼笑。
林初月这边也吃得差不多, 邵全德刚才已吃好, 只是因着林初月慢些, 加上自己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在旁边坐着,一边饮着茶水。
看见林初月放下筷子, 邵全德开口问她:“可是吃好了,要不要再坐会儿?”
“吃好了, ”转念想了会儿, 她又开口道,“阿爹,我们还是回去吧,我下午还想在家里练会儿字。”
邵全德点头,对着同桌的乡邻拜别,后拉着林初月去了李乡绅那桌。毕竟人家还特地请了牛车去接他过来,这下要走,若不问候一句,那实在说不过去。
林初月跟在后面,去了李乡绅那桌。
桌上几人聊得正尽兴,笑声不断,就看正和里正夫人一改平常端着的架势,在李乡绅面前变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注意到邵全德过来,李乡绅把目光转向他,略略点头后,又对着张家村的里正开口。
“这位就是我刚才和你们说的邵师傅,巧了也是你们张家村的,主屋里正放着的那尊送子观音就是他雕的,你丈母也很喜欢。”
方才几人正是说到主屋里正坐的那尊送子观音,几人好一番夸奖,使得李乡绅眉开眼笑。
里正闻言,开口就夸:“早就听村里的人说,我们张家村的邵师傅雕刻不俗,还被于安城里的富庶老爷远道过来求作,这次见他的刻作,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乡绅连连点头:“那可不是。”
“有这样一座送子观音足见得爹您的诚心,”瞥了一眼在旁比自己年纪还的续弦,里正夫人又道,“爹您肯定能得偿所愿。”
李乡绅笑眯了眼,一把揽着自己的夫人,又在那才三月的孕肚上轻轻抚摸着。
“李老爷如此诚恳,又宴请各村乡邻这样的心意,难能可贵,观音也会庇佑,定能如愿以偿。”邵全德在一边谦和道。
林初月也跟着应和:“李老爷您纯心善良,肯定能如愿的。”
李乡绅笑意更深:“你们这一家人可真是会说话。”
“哪里是会说话的,事实原就是这样。”邵全德接话,“今下时候不早了,我同我女儿就先回去了。”
“愿李老爷,岁宴欢心,年年如今日。”她跟着说。
“哈哈!但真不愧是出过秀才的家,说起话来也和其他人不一样!”李乡绅说着,又转头招了招手,让旁边的长工过来。
“去后院牵牛车送邵师傅他们回去。”
长工应下,动作麻利的去了牵牛车。几番感谢之后,林初月别过李乡绅,踏上了回程。
只是在临了离开院子时,林初月总觉得那里正的目光似有深意,奇奇怪怪,让她心里莫名。
李乡绅遣人送了林初月和邵全德回家,待到家的时候天色也尚早,邵全德除开那雕像,手头还有几件活计,不过时候不赶,可以慢着来,趁着日头还早就主屋里借着光线做活了。
林初月回了自己房里,拿出从邵砚山屋里搬来的一沓纸放在自己桌面,开始练字。
之前邵砚山写的那一帖字,林初月已经临摹的有些相似了,这一张张的皆可见得她的进步。她就想着,自己再多写写,积少成多,待到邵砚山年节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这样勤奋刻苦以后,定不会再置喙她字丑了。
直到写的手酸,林初月才收了笔。
她走出屋门去了院子后,计划着今晚的吃食打算,考虑的差不多,林初月正要去地窖里拿些备用的菜出来,还没过去,就听见她家院子边门口传来咯噔咯噔车轱辘的声音。
林初月赶忙收住步子,去了院子前。
牛车停在他们院门口,林初月走过去看,是以往经常送小麦来给她的乡邻。
林初月心下一想,这差不多到了月底,莫不是邵砚山那边又让他捎些东西过来?
“邵阿月啊,你过来下。”那位村民对着她招手。
林初月点头,打开院门走了出去,随后就见那位村民递了一封信给她,然后又从牛车上拎下一盆花。
花红艳艳的开的正好。
林初月觉得眼熟,好像……这是她上次在渝林书院看到的山茶花吧。
“这……花?”她犹豫着开口。
村民笑了笑:“这是邵秀才让我带给你的。”
他拎着牛车缓缓进了院门:“还有三斗小麦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帮你拎厨房里?”
林初月点头,抱着那盆花,跟着一起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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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帮她放好小麦,收了扎着的袖口,拍了拍双手,起身迈步走向林初月。
“邵秀才让我和你说,这花是他们书院院长种的,耐寒也好养活,只需要把它放在院子里照料着就可以。”
林初月哦了一句,随后又问:“那我阿弟他还有说什么吗?”
“没了,邵秀才只让我把这些交给你,旁的也没说,只让你看信。”
林初月送那村民出门,临他走时还与他道了声谢,原本只是随口一说,那知那村民听了,笑着挠了挠头。
“谢什么,其实是不该谢的,原本就是同村,进出城随便帮一下也到不了哪儿去,邵秀才那边不仅谢了我,还给了我不少的跑腿费,我这还哪里担得起你一句谢呢!”
林初月闻言一愣:“我阿弟会给你不少的跑腿费?”
她原本还觉得这样时常麻烦乡邻帮忙带东西是非常不好意思的,原来邵砚山每次都会给钱?
“是啊,邵秀才每次让我递东西都会给我三十文钱。”
说起这个,村民也有些惭愧,他本来是不想收的,可邵秀才态度坚定,看那样子,要是他不收就会让别人去帮忙了。
林初月听完立刻理解了,其实邵砚山这样做有他的道理,虽然说是同村的也进出于安城,送个东西,不过就是随手方便一下,但人家帮你那是情分,要一直消耗这样的情分,那显然不合适。
她抿唇微笑:“即便是这样,那也还是要同你说声谢谢呀,每次都帮我把那小麦搬到厨房,这要换做是我一个人,那可做不来。”
林初月的夸赞多少让村民有些不好意思,他低声道了句不用谢,牵着牛车从村路上离开了。
她揽着那一盆花,放在了院中挨着窗门的沿边上,伸手拨了几下那山茶花的叶片,随后心情愉悦的进了主屋门。
“阿爹,阿砚他托人给我们送信了。”林初月端着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邵全德的面前。
邵全德听了,把手上的凿刀一收,放在一旁接过信,拆开了封。
他们一家是在张家村难得的全家都识字的人一户,虽说算不上学富五车,但些基本的字还是识得。
邵全德略略看了一眼,大体是邵砚山说了他在学院近日的状况,一切安好,让他们勿要挂念。邵砚山自己说的倒是不多,可关于他们的状况,倒是问的挺多。
“阿爹在家切不可过于劳累,雕刻活计每月五件即可,数量大小定要量力而为,不宜太过劳心费力,钱财身外之物适用即可……”
似乎是担心邵全德不听劝阻,言语之间更是软硬兼施,看得邵全德有些心虚。
见自己阿爹表情略为奇怪,林初月也好奇地凑了上去。
信纸上字迹工整端正,行列排序有致,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舒心惬意,只是看前面这内容………
林初月总算明白,为什么她阿爹会是这样的表情。
整封信除开前几句说了自己,后面几乎一半的篇幅,全是让邵全德注意身体。里里外外遣词造句感让人感受到了如山川般沉重的压力。
这……
这多少有点,不太邵砚山了。
也难怪邵全德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通常沉默寡言的儿子一下子能写出这么多关怀的话语,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就别说邵全德,林初月也有些无法接受,她甚至无法想象邵砚山提笔写字会是怎样的表情。
邵全德颇为艰难的看完前面,直至他看到。
“阿月虽善绣且技精,但不可同阿爹一般,过于操劳,明目……”
看到这里邵全德收了眼,把信纸递给了林初月。
“这后面的话约莫是要同阿月你讲的,你看罢,我……”
邵全德原本想说自己再雕会儿东西,可晃一下,想到邵砚山信中所说,一下歇了心思把话题转了过来。
“我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
言毕,一步一步略微蹒跚地进了自己的屋里。
直至邵全德把门关上,林初月才收回目光,展开了那封有些被揉皱的信。
“枸杞、决明子,明目效果甚佳,若得空闲可去采买些平常适用,若无空闲,院后植有金银花,此物清热明目……”
啊!
怎么这信写到到她这儿就成了医药书了?
但他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她与阿爹的两人做的活计全都是费眼睛的,平常若是能喝些这种药材泡的茶水,自然是要比什么都不做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