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东……你!我……”
锦衣公子傻愣愣瘫坐在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裤管湿热。
他似乎从未受过如此欺辱,羞愤得直打哆嗦,眼珠都要迸出眼眶,状若癫狂:
“来人,来人!你们都站在那儿等死么!”
身后的青壮小厮们闻言俱是一怔。
齐齐望着那灰墙上挂着的落灰金仪刀,艰难咽着唾沫,讷讷不知所措。
这寻阳县的娃娃们,哪个不是听着老英雄陈敬之的故事长大的?
武林魁首、人皇帝师、八百里斩龙……
若换了旁县,兴许孩子们还立志做官参军。
可寻阳县出来的,哪个不是梦想做他陈敬之般顶天立地的汉子?
“呵,知些好歹。”
侧眼斜乜着一众呆滞青壮,陈敬嘴角勾起,倒是消解几分气焰。
屈如虎爪的手掌微微松开,又垂眸看向那瘫坐在地张狂怒骂的纨绔。
多白净一张脸,可惜先前那式虎啸山林使得不顺手,罡风刺破了面皮,糊他一脸血。
弄得杀猪也似。
“看看,吓坏成什么样,倒真是对你不住。”
陈敬回头俯身附在他耳畔,也不顾他龇牙咧嘴。
只随手替他抹去额心的血渍,轻声道:
“近儿个不知怎地来了灵巧,功夫又拾起来不少。
“先前聊发兴致,竟是没来得及收住力道,算不上故意。
“容老夫先赔个不是。”
说着,陈敬摆摆手。
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祈福叩首的小丫鬟。
眉也不抬,只漫不经心地抬腿踩将过去。
“老杂毛,知道错了吧,怕就别招惹,你特么该……啊啊啊!”
在锦衣少年逐渐放松的眼神中,一只长靴缓缓踩在了他的小腿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竟生生将他的骨头给碾碎了。
“这个,才是你该吃的教训。”
陈敬垂眸淡看了他一眼:
“真要是跪不下来,老子帮你。”
“啊啊啊……嗬,嗬嗬……”
惨叫声凄绝。
豆大冷汗自额头滑落,锦衣少年脸色一霎变得惨白。
只见那居高临下俯瞰而来的老者,一双眼眸明亮却不带分毫感情。
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强忍着剐心剧痛的年轻公子哥哪儿受过这般屈辱,他抽着灌肺冷气,目眦欲裂:
“嗬嗬……你等着……等着!”
“此仇不报,枉为,枉为……”
“得。”
陈敬淡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神情说不出的腻烦。
打了小的来老的,没完没了。
“也成,回去叫你老子来,老夫当着他的面剁了你。”
陈敬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一对幽深的眸子里好似蛰伏着龙虎。
“剁……”
年轻公子闻言双眼一瞬瞪得好大,脸色涨成猪肝色,浑身剧烈震颤着。
可不知怎地,他忽然就瞧见墙上那把明晃晃的金刀,终是不敢再出一声。
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了。
踢到铁板了。
不想死,就咽着!
“林芝豹,送客。”
忽闻一声轻慢招呼。
一时间。
那跪着的瘫着的傻愣着的纷纷露出如蒙大赦的惶恐神情,三两下相互搀扶着逃也似离开。
真真可惜。
本该抬着美娇娘的青楼小厮,最终只灰溜溜架回去个瘸少爷。
雨路泥泞,也只是不知是脚慌慌还是心惶惶。
“哎哟——!”
一行人行至山门处又急匆匆跌了一跤,给那少爷摔了个四仰八叉又鼻青脸肿。
“你们这群废物,回去让我爹剁了……唔!”
他呻吟着,怨恨恨开口欲骂,忽又噎住,脸色惨红中生出煞白。
匆匆回头忘了眼,再不敢高声说话。
只呲着牙比了个眼神,众人灰溜溜将他抬走。
也不知走远后又跌了没跌。
毕竟风还在刮。
雨只管下。
……?*?……
真,太真了。
一直到那惊惶众人的脚步声被夜雨吞没。
陈敬才将目光从染了血的指尖收回。
破旧小屋中,烛火飘摇。
这须臾间发生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大梦。
便真是梦,也算值了。
一辈子难能这般扬眉吐气一回。
陈敬感叹一声,缓缓从老登状态中褪去。
扭头正看见一道楚楚可怜的娇弱身影。
“你……”
小丫鬟只顾得痴痴瞧着他,剪水眸子亮晶晶的,一眨不眨。
“起身吧,小红豆,再没人敢来买你了。”
陈敬思索着说了句,似想起些什么。
不由眉头紧蹙,视线微微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