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物是……段……”</p>
管家喉咙里挤出最后半截话，眼珠子一翻，彻底吓晕过去，瘫在腥臊的尿水里。</p>
可那没说完的半截话，像带着冰碴子的毒针，狠狠扎进周围每个人的耳朵眼里。</p>
“段？”</p>
巴图握着弯刀的手，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古铜色的脸瞬间阴得能滴出水。</p>
他猛地扭头，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住旁边刚走过来的王黑子。</p>
王黑子正用块破布擦着冲锋枪上的血沫子，闻言动作一僵，脸上横肉狠狠一跳，脱口骂出声：“操他姥姥的！是段鹏！这帮狗日的黑狼崽子，冲段老大去了！”</p>
一股寒气，比戈壁深夜的风还刺骨，瞬间卷过刚刚经历血战的城堡废墟。</p>
战士们脸上胜利的潮红还没褪尽，就被这消息冻得发青。</p>
段鹏！那是特战队的魂！他刚带着人钻进东北那龙潭虎穴！</p>
“给总部发报！最高密级！十万火急！”</p>
巴图的声音像两块生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黑狼出动！目标——段鹏！”</p>
命令带着刺骨的寒意，化作最紧急的电波，撕裂夜空，射向库伦方向。</p>
库伦，救国军前线指挥部。气氛和几天前插红旗时截然不同。</p>
巨大的作战地图上，代表蒙古全境的小红旗已经连成一片刺眼的红，象征着彻底的胜利。</p>
角落里甚至摆上了几盆牧民送来的格桑花，嫩黄的花瓣在灯光下舒展着。</p>
可指挥部里的人，没一个看花，也没人看那满地图的红。</p>
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电台单调的滴滴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p>
楚天鸣背对着所有人，站在窗前。</p>
外面，库伦城难得有了点生气，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劫后余生的牧民们围着篝火唱长调的声音，飘渺得像另一个世界。</p>
他手里捏着巴图发来的急电，那张薄薄的纸，被他攥得死紧，边缘都卷了毛。</p>
“‘猎物是段’……”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打磨木头。</p>
“司令！”</p>
参谋长叶枫快步走到他身后，眉头拧成疙瘩，“大鹏刚潜入东北，行踪绝对保密！黑狼是怎么嗅到味的？这不对劲！肯定有鬼！”</p>
楚天鸣没回头，只从喉咙深处“嗯”了一声，比冰还冷。</p>
他当然知道不对劲。段鹏的行动是绝密中的绝密，知道具体路线和时间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p>
泄密？内鬼？这两个词像毒蛇一样在他脑子里盘踞。</p>
“加强总部警戒！明哨暗哨翻倍！巡逻队给我把指挥部围成铁桶！”</p>
楚天鸣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参谋，“告诉警卫营长，一只耗子也别想溜进来！还有，立刻给段鹏发加密预警！用‘地火’密码本！快！”</p>
“是！”通讯参谋一个激灵，抓起笔和密码本冲回电台前，手指头敲键敲得飞快。</p>
命令一层层压下去。刚刚松懈了一点的指挥部，瞬间又绷紧了弦。</p>
明处的哨兵，枪栓拉得哗哗响，刺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p>
暗处，潜伏哨的眼睛瞪得溜圆，像黑夜里的猫头鹰，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p>
巡逻队的脚步声变得密集而沉重，绕着指挥部所在的这栋不起眼的石头建筑，一圈又一圈，靴子踩在碎石子上，咯吱咯吱响。</p>
指挥部里，没人说话。</p>
参谋们处理文件都轻手轻脚，生怕弄出点大动静。只有电台的指示灯，幽绿幽绿的，像狼的眼。</p>
墙角，一个半大小子缩在行军马扎上，抱着杆擦得锃亮的狙击枪，眼皮耷拉着，脑袋一点一点，像是睡着了。</p>
他叫陈石头，段鹏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孤儿，也是段鹏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鬼精鬼精，蔫坏蔫坏。</p>
这次段鹏去东北没带他，把他摁在了总部警卫营，说是“看家”。</p>
一个老参谋端着搪瓷缸子从他面前过，看他那蔫样，忍不住低声道：“石头，精神点！这节骨眼上……”</p>
陈石头眼皮都没抬，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困着呢……天塌了有司令顶着……”</p>
说着还把怀里的枪抱得更紧了些，脑袋一歪，像是睡得更沉了。</p>
老参谋摇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p>
没人看见，陈石头垂着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在黑暗里骨碌转了一下，哪还有半点睡意？</p>
他耳朵支棱着，把外面巡逻队换岗的脚步声、暗哨挪动位置的轻微摩擦声，听得清清楚楚。</p>
师父段鹏教过他，真到要命的时候，叫唤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露牙。越是安静，越可能藏着刀子。</p>
夜色，像墨汁一样，越来越浓，沉甸甸地泼下来。</p>
库伦城彻底睡死了过去，连狗叫都没一声。风好像也累了，停了。死寂，绝对的死寂，压得人胸口发闷。</p>
指挥部外围，一处被半人高枯黄灌木丛遮掩的洼地阴影里。几双眼睛，像淬了毒的蛇瞳，在黑暗中闪烁着非人的冰冷光泽。</p>
他们全身裹在漆黑的夜行服里，连口鼻都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像融化的沥青塑成的鬼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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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微微抬了抬手。</p>
没有语言，只有几个极其轻微的手势在黑暗中快速传递。</p>
三条黑影动了！快如鬼魅，贴着地皮就窜了出去！</p>
动作轻盈得不可思议，脚踩在松软的沙土和枯草上，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p>
目标——指挥部外围的铁丝网！</p>
一人扑到铁丝网前，手里特制的钳子张开，精准地咬住一根铁丝，手腕一抖。</p>
“嘣！”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脆响，铁丝应声而断。缺口无声打开。</p>
几乎同时！指挥部房顶一个制高点的暗哨，抱着步枪，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黑沉沉的街道。</p>
他刚觉得侧后方那丛灌木的阴影好像动了一下？没等他扭头细看。</p>
“噗！”</p>
一声轻得如同叹息的闷响！一支漆黑的弩箭，带着死神的狞笑，从下方一个刁钻到极点的角度，毒蛇般钻出黑暗，精准无比地钉进了他的太阳穴！</p>
暗哨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哨位上，鲜血顺着瓦片缝隙，无声地淌下。</p>
另一个黑影，像壁虎一样贴在指挥部后墙的阴影里。</p>
他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的、造型古怪的仪器，对着墙壁缓缓移动。仪器上，一个微弱的红点有规律地闪烁着。</p>
找到了！墙里埋着的电话线！他飞快地掏出一对带着锋利夹口的装置，咔嚓一下，夹断了线路。</p>
指挥部对外的有线通讯，瞬间瘫痪。</p>
三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毒蛇，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无声地向着指挥部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木门潜行而去！</p>
他们的目标明确——斩首！干掉救国军的头脑！为首的黑影，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特制的、淬了剧毒的手里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p>
距离指挥部大门，还有不到三十米！</p>
房顶暗哨的血，正沿着冰冷的瓦片，一滴，一滴，砸在下面窗沿上，发出极其微弱的“嗒…嗒…”声。</p>
指挥部里，电台的滴滴声依旧，一个参谋起身想去倒水。</p>
墙角，一直“睡着”的陈石头，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p>
那滴血砸窗沿的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不存在。可就在那一瞬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