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p>
楚天鸣那一声，冷得能冻掉人下巴颏。破瓷碗在桌上砸出的闷响，像丧钟敲在每个人心口上。</p>
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堂，瞬间死静。烧酒味儿混着血腥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p>
情报处长老李，脑门上的汗珠子跟黄豆似的往下滚，后背的军装湿了一大片。“司…司令！真…真翻遍了！德王那老狗…真…真没影了！连他平时拉屎的茅坑都掏了三遍！”他声音发飘，带着哭腔。</p>
楚天鸣没吭声，手指头在桌面上敲着，嗒…嗒…嗒…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尖上。他眼皮耷拉着，看不清眼神，但那低气压，压得满屋子军官大气不敢出。</p>
突然，门口哐当一声响，撞进来个通讯兵，跑得帽子都歪了，上气不接下气：“报…报告！城西…城西大庙！出…出事了！”</p>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钉了过去。</p>
通讯兵咽了口唾沫，脸煞白：“德…德王！那老狗…躲在大庙里！把…把活佛给绑了！刀子架活佛脖子上！庙里的喇嘛…喇嘛们全跪在庙门口！堵着不让咱们兄弟进！哭天喊地的…说…说动刀就…就…”</p>
话没说完，楚天鸣已经猛地站了起来。凳子腿儿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p>
“备车！”两个字，像冰坨子砸出来。</p>
……</p>
城西，甘丹寺。往日香火缭绕的清净地，这会儿成了个火药桶。</p>
庙门口那片空地，黑压压跪了一片喇嘛。老的胡子花白，小的才十几岁，全都穿着绛红色的僧袍，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双手合十。嘴里嗡嗡地念着经文，哭声和哀求声混在一块儿，像潮水一样拍打着紧闭的庙门。</p>
“求求军爷们…别动刀兵啊…”</p>
“活佛…活佛在里面啊…”</p>
“佛祖开眼…开开眼啊…”</p>
几个救国军的士兵端着枪，堵在庙门口，急得直跺脚，脑门子上全是汗。想冲进去？眼前这堵人墙，全是手无寸铁的喇嘛！开枪？谁敢？！</p>
“连长！这…这咋整啊！”一个小兵急得嗓子都哑了。</p>
带队的连长是个黑脸汉子，这会儿脸更黑了，跟锅底似的。他攥着盒子炮的手，青筋都爆出来了，牙咬得咯咯响。活佛！那可是整个外蒙的精神支柱！伤着碰着了，这刚打下来的库伦城，非得炸了锅不可！</p>
嘎吱——</p>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一辆吉普车卷着尘土，猛地在人堆外面停下。</p>
车门砰地弹开，楚天鸣一步跨了出来。黑皮军靴踩在碎石子上，嘎嘣响。他身后，叶枫几个也沉着脸跟了下来。</p>
跪在最前面的几个老喇嘛，一看见楚天鸣那身笔挺的将官服，还有那张冷得掉冰渣的脸，哭声更大了，爬着就往前蹭，枯树枝一样的手想去抓楚天鸣的裤腿。</p>
“将军！将军开恩啊！”</p>
“活佛慈悲…不能动刀啊…”</p>
楚天鸣脚步都没停，眼皮子都没朝下扫一眼。他径直走到庙门前，那连长赶紧挺胸敬礼：“司令！”</p>
“里面情况。”楚天鸣声音不高，但穿透力极强，压过了喇嘛们的哭嚎。</p>
“德王那老狗！带着十几个死硬汉奸，挟持了活佛！缩在大殿后面一个…一个密室里头！门堵死了！叫嚣着…说敢冲进去，就…就先杀了活佛！”连长咬牙切齿地报告。</p>
楚天鸣没说话，走到那两扇厚重的、漆皮剥落的庙门前。门缝里，隐隐约约传来德王那变了调的嘶吼，还有活佛压抑的、痛苦的闷哼。</p>
他抬起手，曲起手指，在厚重的木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p>
咚…咚…咚…</p>
声音不大，却像有魔力。门里门外的哭嚎哀求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p>
门里，德王那歇斯底里的吼叫也顿了一下，随即更尖厉地响起：“谁？！谁在外面！滚！都给老子滚！不然我立刻宰了这老秃驴！”</p>
楚天鸣像是没听见，收回手，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他侧过头，对着身后，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p>
“喷火兵。”</p>
“到！”一个背着沉重铁罐子、手里拎着根粗长喷管的士兵，咔地一步跨上前。铁罐子里的液体晃荡着，发出咕噜噜的闷响。喷管前端的点火装置，闪着幽冷的金属光泽。</p>
“目标，密室入口。”楚天鸣的声音依旧平淡，“听我命令。”</p>
喷火兵咔地一声，打开了保险，喷管微微抬起，对准了庙门。</p>
跪在地上的喇嘛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认得那玩意儿！那是能把人活活烧成焦炭的魔鬼喷火器！</p>
“将军！使不得啊！”一个白胡子老喇嘛扑上来，死死抱住楚天鸣的腿，老泪纵横，“那是佛门圣地！活佛…活佛还在里面啊！求您…求您…”</p>
其他喇嘛也炸了锅，哭喊哀求声瞬间拔高，像要把天顶破。</p>
楚天鸣低头，看着抱着自己腿的老喇嘛，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嘈杂：</p>
“十息。”</p>
“我只数十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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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手腕，看着腕上那块缴获的鬼子飞行员表。秒针咔哒、咔哒地走着。</p>
“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