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好意思了，我——”</p>
她刚说了半句，一道清悦的嗓音，忽而缓缓响起，打断了她。</p>
“我相信上官二小姐的话。”</p>
淡然的语气中，竟是十足十的信任。</p>
上官兴听见，唇畔瞬间扬起浅浅的笑意。</p>
妥了。</p>
主母发了话，她不用再担心，事后被主子责罚了。</p>
虽是事急从权，到底属于自作主张，违违背了玲珑阁的规矩。</p>
瞧清说话的人，众人顿时一愣！</p>
竟是德庆公主？</p>
她相信那个疯丫头的话？</p>
上官夫人眼神深了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p>
“当时，我们先是听到了元鹤的箫声，原本打算跟过去的，但就在这时，围场中忽然又有另外的箫声响起。”</p>
“为了不错过任何线索，我们便循声找了过去，结果却发现了遇险的上官夫人和上官大小姐。”</p>
苏倾暖眉目清淡，“至于现场看到的，也的确如上官二小姐所言，上官大小姐受了不轻的伤，而上官夫人，大体上毫发无损。”</p>
“如今想来，第二道萧声，显然是在混淆视听。”</p>
她凤眸犀利的看向上官夫人，“若我猜的不错，也是上官夫人的杰作吧！”</p>
但她的箫声，应该只是普通的萧声，并不能控制虫兽。</p>
而且她猜测，她在围场中的安排，应该不止这些。</p>
毕竟那出戏再精彩，也只能牵制他们片刻，帮不了元鹤什么实质性的忙。</p>
自然而然的，她又想到了后山那处被破坏了的栅栏。</p>
会是她么？</p>
“我所言之，太子殿下和三殿下，以及顾国公都可以作证。”</p>
其实皇兄当时并不在场，但他后来是见到他们同上官夫人母女同行的，所以也算是半个证人。</p>
更何况，他站在山顶，视野开阔，必已了然于胸。</p>
她总感觉，对于上官府的事，他似乎知道不少，却又不愿意多做插手。</p>
至于原因，她暂时还不大清楚。</p>
苏文渊和顾怿适时开口，证明了苏倾暖的话。</p>
苏锦逸虽然没说话，但也微微颔首，算是默认。</p>
这下，众人原本只有三分的相信，一下子变成了十分。</p>
上官兴或许在说假话，但德庆公主不可能啊！</p>
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三殿下和顾怿从旁证明。</p>
虽然某种立场下，他们其实算是一起的。</p>
但现在出事的是上官家，谁管呢。</p>
他们自然也乐意看个热闹。</p>
啪啪啪——</p>
几声清脆的掌声过后，上官夫人赞赏开口，“公主殿下和兴丫头的配合果然精妙，让我佩服。”</p>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p>
她柳眉高高扬起，似乎有些不屑，“不能因为一段莫须有的箫声，还有几只雀鹰，便认定我就是上官嫣儿吧？”</p>
“你们说的这些，都只是推测而已。”</p>
“证据呢？”</p>
聪明是聪明，就是嫩了点。</p>
“我记得，上官夫人在围场内曾说过，你自幼跟兄长学习骑射，是霍老爷同意的。”</p>
苏倾暖冷眼看着她，不疾不徐启唇，“可据我所知，霍老爷是一个非常古板守旧的人，是不大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学习骑马射箭的。”</p>
“而且，你说你父亲很疼你，但实际上，是这样吗？”</p>
那时她就觉得有问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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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忽然想到密辛上，曾寥寥记载了霍老爷两件小事。</p>
一是霍家族里一个女儿，在下轿过程中，不小心跌入轿夫怀中，坏了名声。</p>
族长原本的意思，是将其许给轿夫，也算是成全二人。</p>
毕竟虽然难看，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p>
可霍老爷却不同意，而是强硬插手，坚持让其自行了断，以免使家族蒙羞。</p>
于是好端端一个姑娘，还未来得及绽放，便香消玉殒。</p>
第二件，是他为霍小姐选的夫婿，是一个声色犬马无一不沾的纨绔。</p>
至于原因，则是这纨绔的父亲同霍家，有大量生意往来。</p>
也就是说，霍老爷用霍小姐的终身幸福，换来了生意上的如鱼得水。</p>
一个如此顾忌男女大防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学习骑射，整日同男子厮混在一起？</p>
而上官夫人口中的“疼爱”，同她了解的，似乎也有些出入。</p>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皇兄不厌其繁，特意将这两件事写进来，是不是就是在告诉她，霍家当年的事，其实是另有隐情的？</p>
至于他为何没有明说，她也纳闷。</p>
“你说的父亲，其实指的，并不是霍老爷。”</p>
至于是谁，不言而喻。</p>
“不愧是德庆公主，果然明察秋毫。”</p>
上官夫人眉眼间满是欣赏，眸底却似有嘲弄浮起，“但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p>
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p>
除非——</p>
上官荻原本是想置身事外的，但又觉得此刻不表现，事后皇上恐怕要迁怒于他，于是便弱弱说了一句，“她的腰上，有一枚月牙形的胎记。”</p>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p>
别看她为他生了个儿子，可她的事，他什么都不敢问。</p>
此言一出，元鹤神色顿时复杂起来。</p>
嫣儿身上是没有胎记的。</p>
虽然十多年没见，她好似变了许多，不再是那个他印象中睿智超群，目下无尘的女子，可他还是无比肯定，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嫣儿。</p>
那么，上官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p>
他们如今不是夫妻吗，怎么会弄错？</p>
一时间，他也不知希望她是，还是不是。</p>
场中其他人则一脸兴味。</p>
上官府这潭子水，可真够浑的啊！</p>
若上官夫人真是上官嫣儿，那上官荻同她，可是远亲关系。</p>
同族同姓不婚，上官嫣儿为了重回上官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p>
元鹤的反应，一丝不落的全部落入苏倾暖眼中。</p>
朱唇似有若无的扬起，她原本要出口的话，适时咽了回去，打算先看个热闹。</p>
证据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要费些唇舌罢了。</p>
现成的证人，不就有两个么？</p>
“侯爷觉得自己是不是很聪明？”</p>
上官夫人眸露厌烦，“妾身身上有无胎记，同上官嫣儿有什么关系？”</p>
蠢货一个，想要急着撇清关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脑子。</p>
她上官嫣儿便是再落魄，也不会委身于他。</p>
多年与他同床共枕的，不过一个替身罢了。</p>
其他人也是目露无语。</p>
把闺房之乐当众拿出来说，也只有上官荻这种草包能做出来了。</p>
这不是在赤裸裸的羞辱上官夫人或上官嫣儿么？</p>
最关键的是，在场除了元鹤，谁也没见过上官嫣儿的身子，能证明什么？</p>
上官荻一噎，“这——这我哪知道？”</p>
他不过随口一提罢了。</p>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小小期待的。</p>
上官嫣儿是谁，那可是天上皎皎的明月，高贵而不可亵渎，是他几辈子都不敢肖想的人。</p>
若她们真是同一人，岂不是说明，他的夫人，就是上官嫣儿？</p>
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莫大的满足，甚至忘了自己也姓上官。</p>
元鹤嗫嚅了下嘴唇，终是没说什么。</p>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p>
“谁能证明我是上官嫣儿，可以站出来。”</p>
上官夫人冷冷一笑，懒得再理会上官荻。</p>
她目光重新移向地上跪着的少年，端出长辈的气势，语气严肃又严厉，“你说我不是霍家人，不是你姑姑，又是听谁说的？”</p>
“无凭无据，胡乱指证我杀人，便是污蔑，其罪当诛。”</p>
她面色凛然，眼神犀利，持重端方的站在那里，透过众人，同顾皇后遥遥相对，蔑然轻笑，“皇后娘娘，您说是么？”</p>
若非苏钰那个不争气的，现在坐在那里的，就是她。</p>
当年霍家一案，出面的是霍成，下手的是流寇，她确信，顾皇后手中那些凭证，无一是指向她的。</p>
是她谋划的又怎样？</p>
江夏律法，讲的是证据。</p>
顾皇后案下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很快舒展。</p>
她淡淡抬眸，四平八方的开口，“众人皆已听到，是霍成供出的你，况且，当年霍家的下人霍安，也亲口指证，是你伙同霍成，谋害了霍家人。”</p>
只可惜，霍安已在两年前，就已病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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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调并未有多高昂激扬，眉眼也是一贯的平和冷莹，却偏偏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上官嫣儿犀利的挑衅。</p>
宛如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绵软无力。</p>
不仅如此，她的端和雍容，肃然大气，更是衬的上官嫣儿色厉内荏，咄咄逼人，难登大雅之堂。</p>
一代才女，终是在汲汲营营中，迷失了自己。</p>
上官夫人许是也感觉自己落了下风。</p>
她幽暗的眼眸深了深，迅速抓到了顾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p>
“既然那个霍安能证明，皇后娘娘何不让他站出来，亲口指认臣妇，岂不更为省事？”</p>
“至于霍丞相，臣妇也可以说，他只是为了脱罪，胡乱攀咬罢了。”</p>
她当然明白，如果霍安真的能来，顾皇后早就让他站出来了，何必耽搁到现在？</p>
果然，顾皇后如实解释，“他已经死了。”</p>
死在了他们毫无胜算的时候。</p>
“那就可惜了。”</p>
上官夫人淡笑接口，“除了他，可就没人能指证臣妇了。”</p>
她隐晦的看了眼远处马车方向，“既无人证明，那臣妇就依然是霍家的女儿，上官府的主母，那些罪状，也同臣妇没有任何关系。”</p>
这么长时间，她也该更完衣了。</p>
时至今日，她已注定不能活，但娥儿还小。</p>
这是她留给她唯一的活路，能不能把握，就看她的选择了。</p>
众人都被上官夫人不同往常的咄咄逼人给惊呆了。</p>
对方可是皇后娘娘啊，这不是明着打皇家和顾家的脸吗？</p>
上官府唯唯诺诺这么多年，竟然一鸣惊人了。</p>
顾皇后眸底有一闪而过的冷色，却最终没有开口。</p>
地上跪着的少年，则狠狠捏紧了拳头，目呲欲裂。</p>
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难道还不能为家人报仇雪恨吗？</p>
为什么明明他们才是十恶不赦之人，却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p>
天道不公！</p>
此时此刻，看着她那张猖狂虚伪的嘴脸，他恨不得立即冲上去，与她同归于尽。</p>
若是再让她逍遥法外，他如何对得起这些年的隐忍蛰伏，如何对得起皇后娘娘的费心谋划，又如何对得起，霍家几十口惨死的冤魂？</p>
就在大部分人都以为，今日这场伸冤，怕是要沦为一场闹剧之时，一道素色身影忽然缓缓走了出来。</p>
她姿态温婉，明丽的面容瞧不出一丝情绪，语气也是清淡的，“我能证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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