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着没有动。</p>

卫知韫将放在桌上的笔墨纸砚铺好。</p>

却发现皇帝的目光凝在自己脸上。</p>

“和离书朕会赐给你的，但是朕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p>

“民妇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卫知韫语气温和，不急不躁。</p>

“先前你与朕说的话语，全都在驸马和公主身上应验了，你是如何知晓他们会做出那些行为？并且猜测得分毫不差？”</p>

皇帝怀疑她多智近妖。</p>

若真如此，这女子该有多可怕。</p>

可怕的人，他得镇住才行，要么为他所用，要么消失在这个世间。</p>

卫知韫微微笑道：“民妇与孟珩从小一起长大，他进门先迈哪只脚、吃饭先动哪道菜，民妇都清楚。这是基于对他的了解做出的判断，民妇相信，这等事情放在旁人身上，也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p>

皇帝沉思片刻，认为她说得有道理。</p>

孟珩传来死讯，这女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嫁入孟府守寡，想必对孟珩情深难移，对孟珩如此了解也是正常。</p>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问：“你觉得太子此人如何？大启将来若交到他手中，他是否能当大任？”</p>

卫知韫默了默，才说：：“民妇对太子殿下并不了解，但是人人都说虎父无犬子，皇上这般英明，想必太子殿下不会差到哪里去。”</p>

皇帝又问：“宁王和太子相比，你以为如何？”</p>

卫知韫意识到，西山村山崩事件，让皇帝对她已经多有忌惮了，现在在试探她。</p>

她做出懵懂的为难表情，看着皇帝，道：“民妇与宁王殿下的关系，比之太子是要好上一些。幼时民妇贪玩，没少和宁王殿下一起遛狗、爬树、掏鸟蛋。”</p>

皇帝怔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p>

他问的是东宫之位，太子和宁王相比如何，她却说她和宁王殿下的关系更好。</p>

皇帝站起身来，走向书桌，执起笔又停下来，再度看向卫知韫。</p>

“以你之见，往后大启还会有什么严重灾患呢？如此次西山村山崩？”</p>

卫知韫沉思片刻，道：“连日下雨，很可能会发生水患。连日晴天，很可能会干旱。”</p>

皇帝又是爽朗一笑，提笔便要给她写和离书，又停下来。</p>

“和离之后，你有何打算？已经出嫁过的姑娘，娘家未必欢迎你。”</p>

卫知韫心思一转，猜测皇帝问这话的目的，是在侧面询问她，是否会和皇子们扯上关系？</p>

今日六皇子做出这般事情，叫皇帝有此想法，也是正常。</p>

她想了想，道：“曾有臣子辞官以侍奉祖母，‘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p>

“民妇虽不是臣子，也不是男子，但昔年民妇强求嫁入孟府，伤透了母亲的心，三四年间母亲忧思过度，终年缠绵病榻，民妇的命是母亲给的，民妇只愿余生侍奉母亲左右，不在乎旁人言语。</p>

“若来日母亲好时，便带母亲游历四方。感情的事过去便过去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p>

大启以孝治国，皇帝听言，心里难免生出些许感动来。</p>

他道：“你是个孝顺的女子！这和离书朕便赐给你，余生你便侍奉在你母亲左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