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汉军爷,俺给您磕头了!(1 / 2)

不久,帐外传来凄厉惨嚎声。

从清晨初起,直到夕阳西下。

杀声远去,张梓城内的动静却没有停下。

今日是除夕。

在这样一场大劫之后,能够家中人口齐全的过年,对于张梓城的百姓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但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注定是奢望。

哪怕在这最后两日时间,叛军的进攻依旧带走了张梓城内许多性命。

除了战死在城头的军士和青壮,还有因为交战带来的城内混乱——这是最大最为恶劣的破坏。

实际上,在周彻入城之前,张梓城内每天因围城导致恶性事件所发生的伤亡,数以千计。

除了规模性聚集献城外,最大的伤亡便是粮食抢夺……

“殿下!”

陆轩双眼通红,俨然疲困至极,但此刻却又很亢奋。

他端着一碗酒走来,道:“破了敌营,掠了不少粮食,我已吩咐城中准备除夕夜宴,顺带庆功。”

周彻看着那碗酒,笑着接了过来:“这碗酒我受了,只怕除夕夜宴顾不上了,就在路上吃吧。”

“殿下?”陆轩不解:“敌军已破,殿下何须仓促?”

周彻问道:“张梓以北,上党以内,还有几座城?”

“九座。”陆轩回答。

“九座城池,几座叛乱?”周彻再问。

“皆叛!”陆轩叹了一口气,道:“张梓尚且岌岌可危,何况其余诸城。”

这句话,并不是为了那些城池开脱,而是在阐述事实。

张梓作为郡治所在,体量庞大,而且有上党营驻扎在此,尚且悬于一线。

其余诸城,哪怕城内依旧存在抵抗力量,也斗不过投降派。

城内吏民,屈于局势,只能被迫低头。

“是啊,还有九座城。”

“九座城之后,有羊头山,而后是太原郡。”

“韩问渠倒是无所谓,可是西原虎视眈眈,我不想耽搁太长时间。”

“若是一座一座城拔过去,太费时间了。”

周彻说着,陆轩仔细聆听:“殿下有速复城之妙策?”

“谈不上什么妙策。”周彻摇头,道:“叛军大败,秩序崩溃,太原那边也还来不及反应。”

“这九城之内,必然人心惶惶而动,趁机挟军威拿下,应是最优解。”

说到这,周彻一仰头,将碗中酒水饮尽。

“这酒喝着格外舒畅,真是好酒!”

周彻笑着赞叹一句,翻身上了马背,吩咐道:“破奴,替我召诸将来!”

“是!”

“陆公。”

“殿下!”

“从此刻开始,往前数上三日,城中这三日之内的伤亡,可能清点出来?”周彻问。

陆轩很快明白:“殿下是说,这三日的伤亡和损失,从总的数量里剥离出来。”

“是。”

“可以!”陆轩点头,道:“守城越往后越是惨烈,每过一日,伤亡不止于头日之双倍。”

“我去复城来,有劳陆公替我清算。”

“是!”陆轩抱拳。

说完这句,周彻打马往前走了。

有亲随递上一块行军吃的麦饼,周彻顺手接过,在马背上咀嚼了起来。

这一块麦饼,是他穿越的第一顿年夜饭。

陆轩领着几个城中吏员在后,一揖到地。

——壶关,是距离张梓最近的一座城。

壶关原是一座关卡,后来随着河流改道地势重要性降低,但又因多年驻守导致人口数量上升。

百年下来,此地由关而城,并于五十年前设县治于此。

虽经大变,但除夕对于汉人来说是最重要的节日。

甭管过去一年如何,如果顺风顺水,人们会美美的吃上一顿好的,过个好年,展望更好的明年。

若是这一年不利,贫且多灾,人们也会忍住痛苦,在这个节日里强撑笑意,以期待来年揭过过去一年的悲惨。

城内勉强张着灯彩。

投降派期待从此飞黄腾达,跟着晋王就此冲天而起,刚得势的他们在这个节日里愈发嚣张。

而抵抗派也暂忍屈辱,张梓城的艰难他们看在眼里,多数人唉声叹气,认为朝廷短时间内光复上党希望已不大。

先低低头,将这个年安心过了吧……

然而——败军奔来,风声溃散!

此城最先目睹败军和朝廷追兵。

他们离的太近了。

在城门外轰然出现混乱兵马时候,执掌城池的投降县令第一时间将城门紧闭。

可是,动静依旧太大,没有能瞒住城内百姓。

有不少人亲眼看见,浑身甲衣的朝廷精锐,纵马在败军之间,用刀枪收割着叛军性命。

往往几个骑士,便碾着一堆叛军杀。

有不少叛军试图逃进城,却被大门堵住。

“开门!快开门啊!”

“我是高崎!高氏的大公子!”

有人贴着城门不断拍打,发出慌张的喊声。

这个自称高崎的年轻武人,是壶关第一大户高氏的大公子,将来宗族的继承人。

在叛军席卷此处后,高氏一头扎入叛军之中,高崎也凭借身份谋了个校尉的名头。

“是高公子!”

守城门的县尉大惊,问道:“高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这许多人涌来。”

“败了!败了!你快些开门!”高崎催促道。

“什么败了?!”县尉心都要从嗓子眼蹦了出去。

“晋王的大军失败了,晋王公子被六皇子阵斩,大军溃散,朝廷兵马缴杀而来……快把门打开!”

被堵在外面的高崎彻底慌了,惊恐大叫:“他们过来了!”

而后是仓促的兵器交击声,高崎身边几个人被迅速格杀。

他一心逃窜躲避,让一名披甲骑士一枪贯穿身躯,钉在了城门上。

噗!

城门缝隙处,渗入暗红血液。

城门后的叛党,看得满头冷汗。

“高……高公子?”

县尉喉咙滚动,声音发抖。

无人应答。

他将眼睛贴了过去,隔着蒙蒙血色往外看去。

依稀红影中,他看到一个浑身披甲的骑士,跨坐马上,眸冷如冰。

蓦地浑身一颤,身体竟僵了,直直往后倒去。

左右大惊,将他死死搀住!

追击的朝廷骑兵以收割人头为主,在清缴残敌后,他们围城转了一圈,并向城内喊话,要求他们开城投降。

城门当然不会被一嗓子吼开。

但城中的混乱自此开始了。

不久,城内被压制的抵抗派开始抬头。

不同的声音在台面上爆发出来。

“今六殿下已至,你们早早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彼时大势倾颓,诸位之举并非不能理解,此刻开门,尤有活路在。”

“勿要一条道走到黑,自取全族灭亡之路!”

“开城门,迎殿下、迎朝廷天兵!”

于城内的汉人百姓而言,他们当然希望朝廷能重新打回来。

当官的再怎么贪污,至少还能维护表面秩序。

而韩问渠的人,那是人吗?

为了拉拢人手,韩问渠将并州百姓当牲口成批划卖出去。

而那些支持韩问渠的边关异族,哪怕是蕞尔小族,以前在汉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的东西,如今也能耀武扬威了。

“放……放你娘的屁!”

“哪有什么狗屁六殿下!张梓城都被围死了,朝廷到现在才来了几个援军?那都是谣言!”

投降派率先否认此类消息,以蒙蔽最好忽悠的底层人。

随即,他们又道:

“别他吗异想天开了!自古罪大莫过于叛逆,哪怕周彻真的来了,你们以为他会放过你们吗?”

“就是,老老实实跟着晋王走,以后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不管是谁来,我们将城门闭上,只说自保,管他是什么玩意!”

一方趁势抬头,另一方没有回头路可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双方断然没可能凭借嘴上功夫征服对方。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厮杀!

于是,在不久之后,第一波抵抗派冲向城门口,试图将城门打开。

投降派早有防备,截住厮杀了起来。

开城不成,第二批抵抗派便进攻县寺衙门。

已经投降韩问渠的县令据门抵抗。

街头巷尾,推门开户,大户们持刀而出,捉对厮杀!

“叛国之族,你们的路走到头了!”

“狗东西!你以为你们是个什么玩意,也想拿我家当垫脚石?”

“嘿!让你说中了,正有此意!踩着你族,助我飞黄腾达。”

“那我现在就送你全家上路!”

当以城门上下,激战最烈。

因为双方都清楚,只要城门一开,朝廷兵马入城,局势很快就会失去悬念。

很快,周彻纵轻骑至城下。

他先冲一人招手:“你去后队,带着还没有冒头的兄弟绕道城北去。”

“稍后有人打开城门逃出,不需多问,见人就杀!”

“是!”

周彻将马靠前,但距城尤一箭之地。

一面金色大旗,在他背后荡漾。

他将大槊抬起,指着城楼:“周彻在此,欲从我者可振臂。”

“凡此时振臂者,罪皆得免!”

城上蓦地一静。

而后惊声四起,城楼上众人纷纷振臂大呼:“殿下,我等对天子和朝廷一片忠心!”

“在此等殿下久矣!”

“殿下!叛贼甚众,曾收缴我等兵器,我等不是对手,请殿下速援之!”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投降派中,也有人心存侥幸,茫茫然把手举起。

“你做什么!?”

“混账!他这是乱心之策,你以为举手能活吗?”

“叛国都得死!从无例外!”

有头脑清醒者怒叱,甚至向举手的自己人挥刀。

抵抗派抓住机会,正要冲过去,周彻又发话了:“不欲从我者,可弃城自北而去,能逃皆逃,我亦不留之!”

产生分歧的投降派也愣住了。

而后哗啦一声,大片人往后跑去!

大军都败了,在这样的局势下,有几个人敢坚守城池造反?

真有这般坚定的信念,他们此前就不会做叛贼了。

“最后,意与我为敌者,皆杀!”

‘杀’字一出口,抵抗派轰然而动,再度开战。

叛军失去作战意志,成批往后逃去。

城门轰然而开,周彻纵兵杀入。

“走!”

“快逃!”

等他们跑到北门时,骑兵绞杀而至,惨嚎一片!

“殿下!”

城内抵抗派的大户带人过来,跪地相迎。

“起来!”

周彻不曾下马,只是道:“尔等忠心,我已目睹,城陷而不失节,很好!”

“我将造册,上呈天子,以嘉尔等之功绩。”

“多谢殿下!”众人大喜,叩谢不止。

“城中叛党,斩首多少?”周彻问。

众人清点之后,共得首级两千五百余。

两万人左右的城池,眨眼之间砍了两千五百颗脑袋,可见冷兵器杀人效率之高。

周彻安排一半人留下,负责清扫此城。

另一半人——

“带上头颅,随我去屯留!”

屯留,距壶关只有几十里地。

在周彻赶到时,此城同样城门紧闭!

不同于壶关城上城下杀声四起。

屯留虽也有抵抗派,但被投降派彻底压制。

究其原因,是屯留令是一个铁杆韩党。

他曾是韩问渠故吏出身,在并州大案时被第一批卷入当中。

最开始在朝廷为官时,心够黑、手够狠、也足够贪!

他很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落到周彻手上,绝无活路可言。

所以,在收到韩雄兵败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先是秘密召集铁杆叛党。

而后,率先发难,成批扑杀抵抗派!

抵抗派尚未集结,只能往城门方向逃窜。

在周彻赶到时,已被残杀过半。

杀人之后,屯留令手下的人自知更无退路,凶相毕露。

直到这时,周彻来到了城门下。

“六皇子到了!”

屯留令看了一眼,见周彻身边不过几百骑,立时面露凶色,喝道:“六皇子又怎样?”

“他来的正好!他敢冲城,就地活剐了他!”

“吕薛师徒做不到的事我来做!”

“诸位——”

他看向自己身边那些同党,大声道:“只有区区几百人,我们何必怕他?”

“将他宰了!替韩公子复仇,在晋王这还怕缺了前程吗?!”

“你们要是怕死惧战投了降,那才是真正死路一条!”

叛贼们听了这话,都不再犹豫,面逞凶色,直勾勾的望着周彻。

方才那些时间,他们已在城内杀了小几百人。

几百条性命,使得他们信心壮了起来。

再添上这几百,又如何呢?

周彻也不动怒,而是抬头问道:“你们要和我为敌?”

“是又如何?!”城上有人壮声答道。

盖越手在腰间一抚,一口寒光飞了出去。

噗!

城楼之上,蹿起一朵血花来!

叛贼们哪见过这手,当即骇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周彻将手一摆,诸军即刻从马背上摘下东西,往前抛了出去。

——噗噗噗!

眨眼之间,两千多颗脑袋悉数丢出,罗列成堆,宛如一座小山。

“我刚从壶关来。”

“壶关不开窍的人都在这里了,连带着家人一块没能活到明年。”

“你们当中,谁又想和他们一样,死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