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面露难色。
他倒是想帮忙,问题是这玩意不是谁都能擎得动的。
“我来!”
这时候,一道坚定的声音响起。
秦升来了。
披甲跨马,面带红光。
周彻问:“伤体能上阵?”
“能擎旗随殿下蹈阵,诸创皆愈,不知疼痛。”秦升昂声答道。
盖越看向周彻。
周彻颔首。
盖越手一扬,将大旗交到秦升手中。
秦升稳稳抄住金纛。
远远看去,那面金旗先是下了城楼,在人们眼中短暂消失。
而后再次出现,便在城门口了。
于长风中抖动,跃出一道金波,向前缓缓压了过来。
——哗!
麓谷战场,立在高处的军士率先哗然。
“怎了!?”甄武惊呼。
“将军您看!”
左右遥指,声音颤抖:“殿下的皇嗣金纛出城了!”
甄武头颅一转,脸色即变。
而后,雄浑的声音拔起:“金纛出城,殿下蹈阵去了!”
厮杀中的平难军一听一看,无不大震!
禁军是皇家养的,而平难军……直接就是周彻本人养的。
他们对周彻的忠诚度,自是不需怀疑的。
我等何用?竟要殿下蹈阵!
一时间,诸军万分惭愧,力发万分,暴吼如雷,猛地压了上去!
僵持的阵脚,猝然而动。
围攻的叛军,被一波压下山脚来。
正在抽身率军撤走的吕轻山蹙眉:“敌军何以如此?”
“吕公!”前线有将领大叫:“金纛出城,平难军死战,我等难守,速回援之!”
吕轻山大惊。
他望着城门口那细小前移的金点,竟愣在原地。
——“啊!”
望旗良久,张也嘶吼,眼似流朱。
在从骑环绕中,他将刀一挺:“瞧见么?殿下下城了,与我等同赴敌阵!”
屯骑喊声如浪!
铁甲寒光惊落月,千军呼啸起朝阳。
日光大盛之际,重骑不顾一切,在营地中强行驱马。
冰冷的铁光连成一片,在灼灼日辉下,撞出一片赤红的朝雾!
丁斐出鞘刀,朝敌人主营一指。
“随殿下蹈阵!”
他如是道。
什么麓山,什么截停吕轻山,都不必去顾了。
在金纛出城的片刻,全军士气随同朝阳拔到了顶尖之处。
破敌取胜,就在此刻!
无论鏖战几次,所向披靡的士气和不屈的意志,永远是大军取胜的关键。
朝廷军威煌煌而起,叛军气势淋漓渐落。
一势顿起,舍命在先。
在朝廷军悍不畏死的一波爆发下,叛军排先之军倒下成片。
以至于中军震骇,纷纷后撤,避其锋芒。
一人退、则人人退。
所谓势不可挡,就是如此!
“不要退!不要退!”
看到战局顷刻间如此,薛定惶恐大叫:“都给顶回去!顶回去!”
军势已被压制,他的吼声有些难以为继。
对于面前汹汹而来的敌军,他有些难以相信。
自己等人如此军势,真就要这样败了?
不甘!何其不甘啊!
他望着敌军后方,远远一面金旗飘来,愈来愈近……
终于,那面旗撞了过来,和前方的大军融为一体。
金旗之下,周彻将手中大槊一舞,凛然喝道:“诸君为国,我来助战,同赴阵去!”
周彻身前那一批军士听见了。
他们听见皇子殿下的声音到了,也瞧见那面旗飘在自己头上,连忙附和:“同赴阵去!”
“同赴阵去!”更前方的人亦道。
“同赴阵去!”
“同赴阵去!”
喊声愈来愈响,像浪花连绵,一直扩散到交战之处。
哗啦一声,这可怕的浪涛,将叛军拍垮下来。
如此,薛定左右皆退,身边自己人几乎一空。
而对面甲士咆哮着,簇拥在紫镇东身旁,向薛定涌来。
就像是拔闸的覆地之洪,漫漫弥天而来!
一旦卷入当中,是绝难脱身的。
看到这个场景,薛定胆裂,转身便走!
轰!
随着他一转身,正面战场彻底失去了悬念。
“薛定!”
望楼上,看呆的韩雄迟迟回神,冲着回头的人影愤怒咆哮。
薛定顾不得惭愧,只当做听不见,混在乱军中狂奔。
再不跑,就得没命!
“薛定!薛定!”
韩雄连喊数声,看着自己的人悉数回头,惶惶而走,他叹了一口气。
他一把抓住了枪,快步下了望楼,于叛军中逆行。
左右大惊,赶紧扯住他:“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天井从头到尾不曾见过。”
“张梓孤城围多日不破。”
“让周彻百骑溃营在先。”
“今日叫他以少胜多破军在后。”
“张梓败局已定,并州之火至此欲阻。”
“我无颜去见父亲,更无颜立于世。”
韩雄跨上马背,端起了自己的枪:“叛贼也好,汉奸也罢,这名声我是摆脱不了了。”
“但为人一回,终要有所立,且死于此吧!”
言讫,他拍马加速,往周彻军冲来,且大呼道:“诸军莫退,随我一战!”
或有极少数真忠心的,还有少数自认逃脱不了的,加上部分脑子昏了、听他此言茫茫然转身的。
在这溃军中,作最后殊死一搏。
随着周彻军到,他们被扑成一朵朵血花。
韩雄在乱军中摇摆,直到身前人悉数死绝,他看到了周彻。
那夜交锋过的身影。
他身上又添了许多伤势。
他奋尽力气,催马上前,向周彻刺出一枪。
砰!
对方的大槊再次将自己的长枪震开。
冰冷的槊八面棱切了过来,在韩雄脖子上割过。
他听到脆断的声音,血疯狂涌动,脖子不受控制的折了下去。
连带着他整个躯体,也缓缓往马下栽去。
能死在这样的人物手下,或许也是我之幸吧……
最后一刻,韩雄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