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宛的脸骤然消失，连闻楚楚的心里都有一种下意识的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心里某处缺了一块似的。</p>
是语气。</p>
连宛的语气太过自然了，就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跟你对话，而现在这个人突然消失不见了。</p>
就连身为旁观者的闻楚楚都能感受到这里面饱含的母爱，浓烈到溢出屏幕，连她看了都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命运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苦命人。</p>
连宛不会知道再过几天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p>
而她拼了命生下来，带着无数美好期待出生的孩子，却没有被人善待。</p>
反而是受尽了委屈。</p>
闻楚楚不敢看凌寒时的表情了。</p>
明明是一个开心的祝福视频，可是一想到后面发生的一切，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来。</p>
凌夜拔出u盘，输入了一串命令，房间又重新恢复了明亮。</p>
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苏可心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背过身去擦眼泪，凌斯年心里也有种闷闷的感觉，他只能轻抚着妈妈的腿默默陪伴。</p>
他大概能猜到刚才那个阿姨是谁。</p>
从他出生到现在，母爱就一直环绕着他，凌斯年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妈妈，那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p>
凌老爷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瞪着凌夜：“你个臭小子，你说说你！”</p>
这种时候非要放这个是吧，就不能留着以后再放吗，好不容易气氛轻松了一点。</p>
他这一把年纪都快要老泪纵横了，如果不是强忍住的话，他其实是对不起小宛的，他并没有照顾好小宛的孩子。</p>
尽管这些年他尽力弥补，但也补不回寒寒缺失的父母爱。</p>
要怪就怪他，当初怎么生了凌霄这么个逆子，还在上高中就不好好学习，到处沾花惹草，自负又自私，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忍心抛下。</p>
他上辈子真是欠了这个小祖宗的，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得帮他还债。</p>
“老爷，别气坏了身子。”</p>
“我不生气，我就是，我就是……”</p>
说着说着，他的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了。</p>
他就是心疼寒寒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承受了太多，如果能有一天的快乐，有为何要费心去把他打破呢。</p>
想着想着，凌老爷子又狠狠瞪了没有眼力见的儿子一眼。</p>
凌夜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以为亲妈的生日祝福能让小侄子高兴呢，结果看来不仅没有让凌寒时高兴，他还让所有人都不高兴了，突然一下就从功臣变成罪人了。</p>
这可是他冒死从他哥电脑里偷来的。</p>
结果还好心办了坏事，好人真难做啊！</p>
站在一边的闻楚楚根本不敢大声说话，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如果实木地板也有缝的话。</p>
好好的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了。</p>
最后还是苏可心先振作了起来，她先是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儿子的头，然后走到了凌寒时面前，蹲下，帮他掸了掸头发上的礼炮碎片。</p>
“寒寒……”一开口，她才发现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寒寒，我们继续切蛋糕好不好？”</p>
有时候，她到真希望寒寒能像小时候一样大哭一场，起码还能发泄一下情绪，而不是这副遇到什么事都面不改色的样子，万一憋出病来可怎么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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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p>
略微沙哑的童声响起，凌寒时回握住了苏可心的手，像是个懵懵的小婴儿，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p>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仿佛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众人的心脏。</p>
“妈妈。”</p>
很清晰，很清晰的一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楚。</p>
是凌寒时，他叫了一声。</p>
妈妈。</p>
苏可心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旁边的小孩子，所有人都表情都和她一样。</p>
毕竟，寒寒从来没有叫过妈妈，在那件事之前他不知道该叫谁妈妈，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有妈妈，就更不可能说出这两个字。</p>
苏可心蹲下身，双手扶着凌寒时的小胳膊，她发现凌寒时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到她身上，而是十分空洞。</p>
“妈妈。”</p>
又是一声。</p>
所有人都不清楚他在叫谁妈妈。</p>
凌寒时自己也不清楚，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开口，可是当这两个字滑到嘴边，他就顺其自然地说出来了。</p>
以一种想象不到的、轻松的方式。</p>
脱口而出。</p>
在他看到那张脸出现的一刹那，他的整个脑海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什么按部就班，什么原则，什么表情管理全都抛到了一边。</p>
他想，我原来是见过她的。</p>
在那些噩梦般的瞬间，那个女人一直是以没有正脸的可怖状态存在于他的想象中，并且恶狠狠地诅咒他。</p>
他以为他们是从没有见过面的仇人。</p>
但原来不是的，他们其实很早就见过了。</p>
阴沉沉的天空，大雨滂沱的一天，他被按倒在水泥地上，尽管快要呼吸不过来，但却能清晰地看清墓碑上的那张脸。</p>
带着笑容，长发披肩，温柔恬静。</p>
可能是因为这段记忆太痛苦，触发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它让凌寒时忘记了墓碑上的那张脸。</p>
时空变换，屏幕上微微笑着的女人和墓碑上笑魇如花的脸重合到一起，她们一起合成了那个名字，那个让凌寒时从不敢说出口的名字。</p>
妈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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