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远说罢。</p>
喉咙里一阵发痒,不断干咳。</p>
时丞伸手,下意识想帮司远拍拍背。</p>
但手递到半空中,最后还是悬在了司远的后背上……影子压在不断起伏的人影上,半天没有落下。</p>
“你,还好吗?”</p>
时丞声音也有些嘶哑。</p>
司远摆手,转身,满眼都是因为咳嗽,或者还有更多……挤出的泪花。</p>
“我不好!”</p>
司远苦笑,“真的,一点也不好!”</p>
司远捂着脸,往后倒退几步,假装释怀,但肩膀还是没法落下,摊手的动作有些僵硬,声音哽咽:</p>
“就这样吧!”</p>
“这样也挺好的。”</p>
“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比如三个月……不是说人的多巴胺兴奋期就三个月吗?”</p>
司远自言自语,自问自答。</p>
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p>
半晌,才继续接上:</p>
“等我下头,可能哪天,还得要你爆些热搜帮我压新闻了。”</p>
“花边新闻也好,直接订婚的也罢!”</p>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p>
司远声音越说越轻,喉咙却越卡越紧。</p>
“我其实——”还是没法忍住,司远用力背过身去。</p>
鼻音藏在夜晚的园林里,慢慢捻开,又慢慢落下:</p>
“我其实很羡慕你。”</p>
时丞干巴巴笑笑当做回应,司远拉高些声音:</p>
“真的,拍电影,做综艺,还有舞台,这些都是一次性投入就可以无限次回报的东西。”</p>
“不用经营,不用像挂着个重重的龟壳一样,还有可笑的世袭!”</p>
司远侧身,眼睛却只能强忍着酸胀,用力盯着不远处,模糊缥缈的烟雾造景。</p>
喉咙里滚动着无可奈何:</p>
“做生意,开公司,老的一辈做大了,后辈就要接着。”</p>
“你想不做,但签字权也还是在你这里!”</p>
“今天这里经营不好,有财政危机,我们要满世界求爷爷告奶奶,赌上自己所有,赔给公司,赔给下面的员工!”</p>
“明天集团出了事故,下面那些全是拿钱办事的,你指望他们能承担起责任?”</p>
“不可能的!一出事,一个赛一个快的变缩头乌龟,最后,该是我们就是我们出来扛枪。”</p>
司远惨然一笑。</p>
“所以,我就是很讨厌联姻这些该死的东西。”</p>
“但如果枪口怼上脑袋了,我也好,白漾也罢,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没什么两样,我们就是要靠家族捆绑利益度过难关!”</p>
“因为这个世界上,这个世道就是这样!”</p>
“只有极致捆绑的利益,才有可能倾其所有,举几家之力,助一家历劫!”</p>
司远摊手,手心一片通红。</p>
时丞白着张脸,嘴唇不断打颤。</p>
嗫嚅着嗫嚅着,心如刀割,血色涌上眼眶。</p>
“不可能,你在说笑吧!”</p>
“小漾不是四大家族的吗?他家这么有钱,应该还有势,就是不靠这些,也一样能过得很好不是吗?”</p>
“你们就少赚些钱,不要犯事,这些东西就不可能找上你们啊!”</p>
时丞无法想象,一直很坚强的白漾,如果真有一天,要沦落到靠联姻解决问题的境地,那到那个时候……</p>
那双总是闪着狡黠的大眼睛里,还会不会有光彩?</p>
会不会,又和他一开始接触白漾时的那样。</p>
言笑不苟,人情不通,行似走肉……</p>
一整个人都在亚健康的状态。</p>
跟害了场大病一样,每时每刻都要用全身的气力支撑自己。</p>
好像把物理意义上的活下来刻进每天的行为准则。</p>
不犯错,但也不会主动。</p>
他情愿……自己每天要被反骨的小笨蛋气个半死,也不想时时刻刻担心,这头脆弱的小羊把自己养死……</p>
时丞用力甩头,司远的声音却还是强势闯进他的耳腔里,砸下磅礴水花:</p>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不着事,不代表事不来找你!”</p>
“你要出了事,也还得找家里,找公司兜着!”</p>
“而且很多钱,也不是你想不赚就不赚的,它就盯着你,强制捆绑的,你要赚,在这个行业就活不下来了!”</p>
“我们不赚,家族就衰落了,公司就出不来粮给下面的了!”</p>
司远苦笑:“我家还只是京盛的大股东,白漾,他家的势力,可绝对不仅仅是白家那么简单!”</p>
司远话到这里,戛然而止。</p>
时丞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p>
两人顺势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团阴影从古色古香的石雕花灯下钻出。</p>
是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佣人。</p>
白温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树丛后的连廊里走出。</p>
一手挠着脑袋,另一手推着辆造型别致的餐车。</p>
六目相对。</p>
白温歉声朗朗:“额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到两位少爷聊天了?”</p>
“我要从这过去,送些东西。”</p>
白温边说,边推着餐车慢慢往前。</p>
时丞不喜和陌生人太近接触。</p>
往旁边退了两步,末了,看着身穿男佣人服的白温,皱着眉头问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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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个地方的,叫什么名字?”</p>
这人在那边听了多久他们的讲话?</p>
都知道了些什么?</p>
他们俩刚才应该没讲过小漾今天在医院里说过的,不能往外传的那些吧!</p>
想到这里,时丞下意识和不远处的司远交换下眼神。</p>
司远颔首,淡声道:“这么晚了,还有人要吃东西吗?”</p>
他记得,这种小推车在小餐厅那边有过,是送餐食的。</p>
车可能是小餐厅的车,但人……小餐厅不都是女性的佣人吗?</p>
司远往前一步,横身在白温面前。</p>
四周有凉风拂过,吹起了白温宽松领口下了黑色衣裳。</p>
“我餐厅那边的,我叫阿文。”</p>
白温歪了歪头,回答的空隙,顺便掀开了小餐车上的保温盖。</p>
“啵!”的一声。</p>
蛋花香气四溢。</p>
一盘一点油水都看不见的阳春面被小心翼翼放在餐车里。</p>
除此之外,看不见一点异常。</p>
司远挑眉,难不成是他太惊弓之鸟了?</p>
是他刚经历过昨晚的事情,现在看什么都是危险的?</p>
腹诽着,脚步边往旁边迈上一步。</p>
司远没再做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