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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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凝禪閱讀了這只人面羊角四足獸的一生。

是漫長卻短暫的一生。

漫長的痛苦, 短暫的解脫。

但在外界看來,時間也只過去了堪堪十息。

凝禪感同身受了它的所有痛苦。

方才在那麽多的妖獸之中行走時,妖氣與漫天的殺意并不能讓凝禪受一點傷, 但此刻,凝禪在收回覆蓋在人面羊角四足獸額頭的手時,身形竟是一晃, 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出來!

虞別夜向前一步,才要過去,凝禪已經若有所覺地伸出一只手,向着他的方向比了一個自己沒事的動作。

然後下一瞬,她重新垂手握住了永暮。

“阿朝。”她的聲音很輕。

阿朝睜開眼,它的人面在這樣龐大的身軀上顯得格外怪異可怖,但如若有人仔細看它的眼, 才會看到,這樣一雙眼中,是嬰童般的純淨與無知的殘酷。

它出生時,有溫柔的聲音這樣喊出過它的名字。

永暮的劍光亮起, 它身首分離之前,聽到的最後一聲, 也是它的名字。

它的死去,不是悄無聲息,這個世上,至少有人知道,它叫阿朝。

阿朝的血濺了凝禪一臉, 她不知在想什麽, 沒有躲開,也沒有用靈息将這些血漬隔絕在外。

血是有溫度的。

但凝禪只覺得冷。

她看着面前一地的妖屍, 再慢慢擡頭,看向了天穹灑下來的日光。

日光溫暖燦爛,是這天下最普通的存在。

卻有人被深埋軟禁于不見天日之地,窮其一生,也再難見一縷日光。

籠火尚未燒盡她周遭的妖屍,焚燒的味道漫卷在風裏,靈息之牆不知何時已經被撤去,于是那些還未溢散完的妖氣順着風,一起刮在了靈息之牆另一側的衆人身上。

他們不必死在這裏。

這本應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時刻。

但不知為何,這一刻的風,便是他們,也感覺到了悲傷。

桑靈蘭突然覺得自己臉上有些冰涼,她下意識擡手,撫摸上自己的眼眶,再低頭看到自己指尖透明的液體,愣了片刻:“我……我怎麽哭了?”

長久地注視天穹,日光會讓眼瞳在看其他事務的時候,都帶着不真實的光斑。

凝禪卻依然看了許久。

然後轉過頭來,看向因為她掃來的這一眼注視而忍不住有些蜷縮的衆人。

“不必怕我,也不必發心魔誓了。”凝禪彎了彎唇角,将永暮上的妖血抖落:“在這裏的見聞,你們想要告訴誰都可以。當然也可以告訴那些想要殺我的人,想來就來。”

她邊說,邊向着萬旬的方向一彈指。

萬旬身上的所有禁锢在這一瞬被打開,他跌落在地,眼瞳的痛楚讓他忍不住哀嚎,旋即立刻大聲嚷道:“他們是……他們是虞別夜和凝望舒!少和之淵正在懸賞他們的首級,哪怕只要、只要将他們二人的行蹤消息告知少和之淵,都可以領到一筆不菲的賞金……”

他沒能說完。

因為永暮劍已經被凝禪擡手抛了出來。

一道劍光撕裂空氣。

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一道劍光,沒有任何劍意,想要躲閃,理應也不會太難。

但永暮劍還是沒入了血肉。

從萬旬的前胸進,後背出,發出一聲沉悶。

籠火在凝禪的身後燃燒,她前行時,自然而然地踏在地面的灰燼之上,像是要将那些灰燼再踩成随風的齑粉。

凝禪走得不快,人群自然而然分開,直至萬旬面前。

她重新握住永暮,面無表情地回抽,然後用染了萬旬的血的劍尖,冷漠地挑起了他的下巴,對上了萬旬痛極又盛滿了恨意和惡毒的眼。

“記住這樣的疼。”她突地笑了一下:“然後去告訴那些曾經和你一樣背刺過阿夜的人……”

凝禪俯身,在萬旬耳邊道:“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閉眼。”

她的音色悅耳,便是說出這樣冰冷的話語,也帶着有些天然的笑意和尾音。

但萬旬卻只覺得如墜冰窟,渾身的血在這一瞬都變冷了下去。

一劍穿胸的痛,被活生生挖出眼球的痛,兩者加起來,好似都比不上凝禪的這句話。

因為萬旬知道,凝禪說的,都是真的。

他看到了她的劍。

所以他知道,她想要做什麽,都能做到。

“我……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為什麽會背刺他!”萬旬倏而開口:“是有人告訴我們,只要給他一劍,就可以給我們大量的靈石和靈寶!甚至、甚至可以指點我們的修行!”

凝禪“哦”了一聲,神色平靜:“你是想要告訴我,那個人,名叫虞畫瀾嗎?”

萬旬的表情有了一瞬的空白,然後飛快開口:“不、不止!除了虞畫瀾,還有祀天所的神使!”

凝禪依然沒有什麽意外的神色。

萬旬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而且,他們在交談的時候,我都聽到了……他們是說,因為虞別夜殺了太多土蝼妖,阻擋了他們的計劃進程,所以……”

這一切,與在阿朝的記憶中看到的話語不謀而合。

凝禪的表情還是很平靜:“這些我已經知道了。還有別的嗎?”

萬旬沉默許久,他已經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卻不料凝禪竟然早已知曉。

片刻,他猛地睜大眼,想到了什麽:“對了!虞掌門……虞畫瀾身邊最近多了一個合虛女修!我看到過一眼,她長得……很美,非常美,見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的那種美。”

凝禪的神色終于有了一點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