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左右不過一個春秋而已,他這麽多年也過來了,招妖幡也好,替身傀也好,所有的這一切,他從來都勢在必得。

就像是彼時對虞畫棠一樣。

只有虞別夜看着凝禪毫不避諱地扔在一邊的尋音卷上的字,表情很是微妙。

凝禪說是抓了他來做試驗,又說什麽慢工出細活,但在這幾個月裏,她分明……又給他做了好幾只替身傀。

甚至一字排開,怕他自己也混淆,格外控制了一番年齡,搞了幼年版,青年版,少年版,銀發版,黑發版。

虞別夜看着一連排的自己,表情很是古怪,心道能做出與過去的自己那麽肖似的替身傀也并不奇怪,畢竟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但青年版的他,為何看起來也如此有神韻。

更何況,凝禪不是早就放出話過,一個人一生只能做一具替身傀,怎麽到了他這裏,就足足擁有了七八只。

再這樣下去,他尾巴可能岌岌可危。

而且……

不管看多少遍,他在看到這些頂着自己臉的替身傀時,心底都會油然而生一片毀滅的欲望。

只是再看向在旁邊的搖搖椅裏翹着腳曬太陽的凝禪,眼底那股乖戾斂去,像是炸毛的小貓重新乖順。

虞別夜有很多問題在心頭,但他也只讓這些問題停留在心頭,至始至終都沒有問出過半個字。

搖搖椅是他做的。

在此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裏還會做這種東西。

但看久了凝禪做傀,虞別夜覺得自己已經自動學會了一些特別的制作技巧。

比如給段大師兄修繕已經被刀鋒劍影毀了無數次的屋子。

比如開辟了一片菜園子,引了水渠,還做了個小水車。

再比如,他甚至親手捏了一摞小花盆,種了六初花,只為凝禪每天睜眼看向窗邊的時候,能看到窗外盛放的重瓣粉色花朵。

凝禪其實睡的很少。

她大概就是那種在修仙之後進化掉了一些睡眠的人。

但她但凡睡,都會昏天暗地地睡個兩三天。

看到那些六初花的時候,凝禪是有些恍惚的。

恍惚自己究竟是在這一世,還是回到了前世的那些好似與此刻并無區別的漫長歲月。

某一次凝禪靠在搖搖椅上,歪着頭靠在軟墊裏,有些半睡半醒的時候,虞別夜給她蓋被子的時候,倏而聽到凝禪低喃了一句。

“阿夜。”

虞別夜的所有動作猛地頓住。

他垂眸。

陽光穿過樹梢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眼睫毛在眼下整齊地落成扇形,睡着的時候,她身上的所有壓迫感都一并收斂,長發散落,有幾縷搭在他的手腕上,再滑落下去。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虞別夜靜立了許久,他翻開手,掌心浮現了一朵六初花,他注視凝禪的睡顏半晌,擡手将那株花別在了她的耳邊。

他的動作足夠輕柔,凝禪卻恰好側了側臉,于是臉頰便正好貼在了虞別夜的手掌之中。

她的唇輕輕擦在他的腕間,并沒有因為臉頰接觸到的突如其來的溫熱而驚醒,而是落得更實了一點。

甚至翕動嘴唇,又喚了一遍他的名字。

“阿夜。”

虞別夜所有的動作都頓住。

他從俯身,到單膝跪地,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将手墊在她的臉側,感受她的呼吸輕柔的鋪灑,她柔軟嬌嫩的肌膚摩挲在掌心,她的長發落在他的膝頭,與他的發交織在一起,像是一張密不可分的網。

他身量高出她許多,從來都是俯視她。

但此刻,他卻覺得,他好似更習慣從這樣低她半個頭的角度仰視她。

許久,他的眉眼變得松散,終于在她睡着後,卸下了自己長久以來挂在臉上的清淺,眼底的占有欲和貪戀越來越濃,濃到他自己都忍不住垂下了眼。

不能再看了。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她方才的那兩聲“阿夜”中過于熟稔和親昵的音色是從何而來。

他害怕不是他,怕她還有別的阿夜,那他恐怕會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垂眼,俯首,再俯身,小心翼翼地卷起了一點她的發梢,貼在了自己唇邊。

這個吻比吹拂過淵山的風還要更輕柔,連蝴蝶都不會被驚擾振翅。

所以虞別夜也不會發現 ,原本應該熟睡的凝禪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她靜靜地看着他的所有動作。

她本應阻止他,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或是不動聲色地避開的。

但她只是看着。

然後重新閉上眼,讓眼前的一切與夢境中的過去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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