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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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游龍殿一片寂靜。

虞畫瀾摩挲着手裏的酒杯, 唇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

他久居高位,又是朱雀境無極,一舉一動都滿是威壓, 本就是滿場境界最高之人,此刻如此神态,哪裏有人敢再說半個字。

饒是那來自小門派千仞齋、酒蟲上腦的放浪長老, 此刻也在如此奇詭的氣氛之中,變得清醒了一些,只是眼神尚有些混沌,似是自己也不太記得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麽。

涅音仙子的手指緊緊扣着手中瑤琴的琴邊,秀美的面容卻有了一瞬詭異的扭曲。

似是在妒火燃燃,卻又有一種勝者的傲慢與譏诮。

她的小指輕輕按着某一根琴弦,無聲。

然而那根琴弦卻好似在吸食她的血, 變得越來越殷紅。

極細微的腥氣被滿屋的酒氣掩蓋,無人察覺。

站在虞畫瀾身後的小童們死死低着頭,不敢說半個字,腦中已經浮現了這位宗主平素裏暴怒的模樣。

偏偏虞畫瀾竟然輕笑了一聲。

“三年前, 吾痛失吾愛,已經将畫廊幽夢徹底封印。”他将酒盞輕輕放下, “世間卻竟依然有人記得,是吾妹之幸。”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但既然是諸位老友想要一觀,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虞畫瀾施施然起身,做出一個邀請的動作:“此夜夜色甚美,正适合游山賞景。諸君, 請。”

簾幕之後, 有琴音一劃,如泉泉流水, 便聽涅音仙子輕笑一聲:“我确也好奇畫棠妹妹的如畫夢境已久,既然掌門相邀,我便卻之不恭了。”

她這樣說,卻沒有動,似是在等其他人先行。

在場的諸位長老悄然交換神色。

酒氣四溢,方才眼神還有些混沌的衆人眼中,此刻哪裏還有半分昏昏之色。

有人下意識想要拒絕,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一時之間,竟是滿場安靜。

“斯人已逝,本神使不願驚擾。”裁決神使硬邦邦開口:“今夜到此為止,告辭。”

他身後是祀天所,他自然有這樣說的依仗。

他起身,虞畫瀾卻擡臂攔住了他,笑道:“裁決神使可不能走。我們少和之淵死了一名長老,若是今夜此刻,神使執意要走,今夜若是有任何變故……”

他緩緩看向裁決神使的眼睛:“殺了我們長老的人,無論是不是祀天所,恐怕都得是祀天所了。”

“你——!”裁決神使大怒,他深吸幾口氣,想要怒罵,卻到底咽了回去。

“好,好。”裁決神使胸膛起伏,終于冷笑一聲:“我便随你去看看,這畫棠山中,到底是如何光景。”

事到如今,在座的諸位如何還不能明白。

什麽夜游畫棠山,什麽夜色甚美,種種雲雲,都不過是虞畫瀾的托詞罷了!

他今夜,就是想讓所有人都夜游這一遭畫棠山!

連裁決神使想走都被攔住,哪裏還有其他人再開口說半個不字。

千仞齋那位醉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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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倏而笑了起來,他一擲酒杯,霍然起身:“好!好!掌門好氣魄!擇日不如撞日,走,今日我們老友就上那畫棠山一覽,看看何為天下三大盛景之一!”

有了方才那一幕,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這千仞齋長老哪裏是醉酒,哪裏是蠢,他分明不過是虞畫瀾達成目的的一枚棋子罷了!

有人面露不屑鄙夷。

轉瞬卻又壓下這神色。

說他是一枚棋子。

如今他們在此,不得不随虞畫瀾走這一趟畫棠山卻不知虞畫瀾的目的。

也不過是他棋盤上的一顆子而已,又與那千仞齋長老有何區別?

千仞齋長老大笑着先行了出去,有了他牽頭,其他人的腳步也陸續開始動,游龍殿靈石燈火搖曳,拉出衆人長長的影子。

太琴天象的諸弟子還沉醉在那只戰鬥傀的靈紋之中,不知今夕何夕,此刻驟然聽到隔壁主屋傳出的腳步聲,頗有種驚醒的感覺。

桑靈蘭猛拍了幾下大師兄,對方卻兀自喃喃自語,手在空中亂揮,好似走火入魔。

倒是反而松解了長老們之間難言的凝重。

“難怪能做出尋音卷這般東西。”有長老撫須感慨:“不瘋魔,不成活。唯有真心熱愛,才能入此境界啊。”

“此次尋道大會的對戰簽也妙得很吶!”

“依我看,妙有兩點,一在太琴天象妙手天工,二呢,自然在我們虞掌門奇思妙想,豪擲千金啊。如此以來,此後的修仙界盛會,若是誰家沒個對戰簽,怕是都無顏待客啊!”

一片說不出有幾分真心的笑聲蔓延開來。

衆人魚貫而出。

只有止衡仙君若有所思地擡眼一瞬,看向簾幕後剛剛起身的身影。

是他的錯覺嗎?

方才,他好像感受到了一絲血緣脈力的波動?

凝禪沒有再向前。

她心緒複雜,面上卻不顯,只是持傘地站在畫廊幽夢的門口,目光很簡單地轉過一圈,就收了回來。

“這是……家?”凝禪看向虞別夜,眉目淡淡,不辨情緒。

虞別夜不點頭,卻也不搖頭,他垂眸站在門口,一手撐在門上,有靈紋在他手下明滅游走,似是凝出了一個短暫的微笑,又潰散開來。

“我也曾以為是。”

凝禪沒有說話。

前世她不是沒有問過虞別夜的身世。

初時她只知他的名字,虞姓不算大姓,卻也不算多麽特別。若非與原書中的反派撞了名字,她甚至不會多此一問。

那時她與他已經在滄魁山,他為了将她從一只大妖的手下救回來,拼得差點沒了半條手臂。

她在給他上藥的時候,随口說了一句。

“你們散修平時都這麽拼命的嗎?”

“散修?”虞別夜愣了愣,搖頭道:“師姐,我不是散修,我本是少和之淵的外門弟子。但少和之淵與合虛山宗不同,外門弟子不記名,不歸檔,來去自由,因而我拜入合虛山宗,是我自願,便與少和之淵無關。”

這事凝禪知道。

她當時也想過一瞬,為何他一個外門弟子能和內門弟子一起去靈犀秘境。

但其他門派有什麽門規,她不關心也懶得問,有事入秘境,帶兩個外門弟子打下手,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否則虞別夜也不會被一人丢在小世界裏險些喪命。

她還順口問了一句:“那你有家嗎?你家是哪裏的?”

虞別夜是怎麽回答的來着?

虞別夜說:“我以前有家。在一座很高的山上。”

他說以前,不說後來。

凝禪不是聽不懂話的人,自然沒有再問。

而現在,虞別夜說,他曾以為這是家。

前世今生,兩句話重疊起來,那些迷蒙在凝禪面前的霧氣悄然散去了一隅。

原來那座很高的山,是畫棠山。

以前的家,是畫廊幽夢。

難怪後來……

後來虞畫瀾在畫棠山巅設陣靜候虞別夜,他明知此行兇險,卻依然赴陣。

這一切終于能說通了。

他沒有将一切都告訴她。

卻至始至終,未曾騙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