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僅是如此,她會将佛琉石給他嗎?
他不信。
更何況,他都說了,要去畫廊幽夢取點東西來。
此外,還有虞畫瀾……
虞別夜眸光幽冷。
以他對虞畫瀾的了解,他今夜雖然身在游龍殿,卻絕不會真的讓畫廊幽夢空着。
虞別夜擡手,覆上自己的眼。
他的外傷幾乎都已經被九轉天境界下的那一記醒靈治愈。
要說傷勢,此前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将自己強行提到了九轉天的凝禪,可能比現在的他要更傷重一些。
這世上,從來不存在沒有代價的事情。
她明明覺醒的是玄武脈,卻借了朱雀脈的脈力,想來現在絕不好受。
可她還強撐着去了一遭尋道大會的擂臺賽。
別人不知道為什麽凝禪不用任何武器,而是簡單直接地出了一拳,只以為她這是對對手不屑一顧,更像是某種另類的實力碾壓。
但他知道。
靈脈枯萎的時候,要運行靈息的每一下,都會像是刀割般痛楚。
凝禪應當,只是單純地不想用靈息罷了。
再擡眼的時候,虞別夜的眼瞳裏多了一抹幽暗的金色。
然後,他的身形驟而消失在了原地。
朱雀脈依然枯萎。
凝禪用不出籠火,也不是很在意。
四方脈有四條,她覺醒了兩條,另外兩條也不是不能借來用用。
不能用朱雀籠火,就用白虎離火。
她越過花壇再落地的時候,腳下都覆了薄薄一層離火。
虞畫瀾不在,但她并不覺得他會因為不在場而失去對這裏的掌控力。
或許他不會想到,她在白日作案後,還敢在當夜就這樣膽大地再次夜闖。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在這裏有所布置。
畫廊幽夢緊閉的大門就在眼前。
前一世,她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把籠火燒山,再上山的時候,整個畫廊幽夢已經成了廢墟灰燼。
那時天地色變,黑雲漫天,天地之間都仿佛只剩下了她燃起的火光。空氣力都是焦味和血味,她距離入魔也是一線之隔,純粹靠着最後一口氣撐着。
現在仔細回想,其實當時她不是沒有感覺到不對。
只是大敵當前,救人心切,她也不知自己還能支撐多久,哪有工夫細究。
那些血色與焦土的味道背後,是與現在如出一轍的甜膩香氣。
還有漫天香氣在極力掩蓋着的……
妖氣。
沒錯,是妖氣。
凝禪眼瞳的色彩更淡,近似有一層白翳蒙在上面,白虎脈本就是靈脈,以白虎脈開靈視,本就比其他時候看得更清晰一些。
此夜月黑,但星光閃耀,并不沉悶,靈石燈覆雪,折射出足以視物的明亮。
靈視之下,絲絲縷縷,缥缈難測,卻并非完全無跡可尋。
看得不太真切,凝禪擡手,青綠色的離火自指尖燃起,在她的眼瞳前加了一層青綠色的靈息。
所有其他的氣息終于被青綠掩蓋,此前難以覓蹤的妖氣便終于無所遁形。
落雪依然無聲,卻鋪天蓋地。
凝禪看着眼前的景色,忍不住向後退了半步。
大片大片的落雪貫穿畫棠山的四季。
世人皆知虞畫瀾為妹妹以通天之能打造了這樣的畫廊夢境,只為博妹妹一笑,而虞畫棠便也真的高居于此,直到三年前隕落。
可她此刻,用八荒天境界的白虎脈靈視望去……
每一片落雪的銳芒落下之時,都是為了覆蓋一層從雪下抑制不住般透出的妖氣!
卻只是一瞬。
凝禪一錯眼,那些所有的妖氣便都像是她的錯覺一般,盡數消失。
空氣裏甜膩的香氣悄然變得更濃了起來。
那樣帶着迷幻的味道,讓人忍不住有些迷思般自問……
究竟有妖氣是幻覺。
還是妖氣消失,才是幻覺?
凝禪猛地回頭。
她身後依然是畫廊幽夢緊閉的大門,門上有繁複的靈紋陣镌刻流轉,而那些靈紋陣……
前世此刻的她,若是也站在這裏,想來也未必認識那是什麽,或許也只當是虞畫瀾悲痛過剩,将此處以大陣封存,只為了內裏的一切不要腐朽,舊物永存。
門上也确實有這些靈紋陣。
但所有這些靈紋陣首尾相連,蹭蹭覆蓋,悄然交錯,最後勾勒出來的隐秘輪廓……
凝禪的眼瞳慢慢變回了此前的色彩。
她沉默地注視着這座被靈紋陣禁锢的院落。
這哪裏是什麽畫廊幽夢。
這分明……是一所妖窟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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