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雖然上一世她沒來這個尋道大會,但後來,他們也曾交過手。

再來多少次,也不過是手下敗将罷了。

不值一提。

“這合虛山宗的止衡小老兒,欺人太甚!”方才去負責接引合虛山宗一行人的餘夢長老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重重将杯子落在桌子上,臉色陰沉下來:“我是在藥峰待了幾年不假,倒也不至于他竟然如此這般來羞辱我!”

蘇厭容一臉莫名,他思考片刻也沒得出答案:“餘夢長老何出此言?”

餘夢長老一揮手,将那張止衡仙君的贈字抖開:“你自己看!真是豈有此理!”

自小書香暈染的蘇大師兄仔細看了片刻,依然不解其意。

但他什麽也沒說,只極自然地接話道:“為何要寫這四個字?”

“是啊!采藥童子!說誰采藥童子呢!”餘夢長老再重重拍一下桌子:“他難不成以為合虛還是以前一門三十無極的合虛?如今整個合虛山宗的無極境加起來一只手都數得清,其中一個還去閉死關了,輪得到他來羞辱我?!”

蘇厭容:“……”

哪有什麽采藥童子,這明明是“大道無為”。

他看懂了,但他不說。

蘇厭容心中譏笑和鄙夷之色加深,簡單應和兩聲,轉身出了院門,就發了傳訊符出去。

【傳下去,合虛峰主衆目睽睽之下贈字羞辱少和長老。】

抵達少和之淵的時候已是傍晚,等到所有人都被安頓好,便已經入了夜。

各門派之間爾虞我詐之事不少,因而一早就定下了規矩,少和之淵只提供食材和小廚房,絕不上手,一應烹饪事宜均由各門派自己負責。

段重明大力譴責了少和之淵的這種偷懶甩鍋行為,罵罵咧咧地進了小廚房。

唐花落看得咋舌,小聲問道:“不是吧,我們這位段大師兄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還能進廚房?”

殷雪冉放棄了和自己梳不整齊的辮子的第十八次搏鬥,随便挽了個發髻:“總得有人去吧?不然讓大師姐去?”

唐花落立馬道:“那還是他去吧。難吃就難吃點兒,我不挑。”

小廚房裏的段重明:“……”

老子四象天了,這麽遠也聽得到你們的聲音!

怎麽她凝禪凝望舒就比自己高貴這麽多嗎!

話說回來,凝禪人呢?

凝禪揉了揉莫名發癢的鼻子,潛入了夜色之中。

少和之淵的夜也和合虛山不同。

合虛山宗群山環繞,夜涼如水,蘇醒的一切開始蟄伏,但山巅總是璀璨的,也有人夜練,整座山門或許有些散漫,但生機勃勃,自由自在。

反觀少和之淵,凝禪甚至有那麽幾個瞬間,以為自己進入的,是什麽禁宮。

長街寂靜,若非空氣中充沛的靈息波動,幾乎要以為這裏是什麽廢棄無人的恢宏之地。靈石燈拖出長長的影子,打在漢白玉的石板上,像是一個個扭曲的伥鬼。

凝禪捏了個匿蹤訣。

即便到了此刻,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走這麽一遭。

明明下定了決心,出了靈犀秘境,就橋歸橋,路歸路,各走一方,兩不相幹呢?

她又為什麽非要來看看?

凝禪心緒難辨,一路停了三五次腳步,最終非常拙劣地說服了自己。

她不是傻子。

在靈犀秘境裏,虞別夜分明是特意去找土蝼的,關于土蝼究竟為何會在這裏出現,他或許多少知道一些真相。

她要去問問他。

對,就是這樣。【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不夾雜任何個人情感地,公事公辦地,問問他。

凝禪如是潛行在少和之淵不怎麽熟悉的路上。

此前不是沒來過這裏。

除卻此前代表宗門來此的幾次之外,最後一次,便是她一人一傀,殺穿了半個少和之淵,一把籠火點了畫棠山的時候。

都殺紅眼了,誰還管路怎麽走啊。

而且這個外門,看起來很近,怎麽她都繞了好幾圈了,一眼望過去,非但沒有接近,好似還遠了點兒?

凝禪陷入沉思。

夜很靜。

有極遠的鼎沸從各個門派下榻的山頭傳過來,凝禪深刻懷疑,其中最熱烈的部分,恐怕有段重明一份功勞。

這樣的鼎沸,足夠遮掩素來冷寂的少和之淵的夜裏,微不足道的一點點聲音。

比如,輕微到幾乎聽不到的劍鳴。

和劍穿過血肉,再抽回來的事情。

凝禪本來對這種聲音也不熟的。

但她到底也算才重生不久,手感甚至還火熱,自然不會辨別不出來這是什麽聲音。

凝禪的身形微微一僵。

她知道各個門派之中,各有陰私之事,有時事情未必是她所想,也或許是她聽錯了……總之,她不該出現在這裏,也不欲摻和進這種事中來。

凝禪也不打算去什麽外門了,毫不遲疑,掉頭轉身就打算原路返回。

血滴答落地的聲音極輕。

微微踉跄的腳步和滴血的聲音一樣輕。

随之出現的,還有極細微的,布料與地面摩挲的拖行聲。

凝禪走得更快了點,她轉入方才走過的小巷,然後猛地停步。

靈石燈不知何時滅了兩盞,只剩下昏黃的最後一點燈光,将巷頭與尾的兩個人的影子都拖得極長。

狹路相逢。

凝禪停住了腳步。

另一頭的身影單薄卻筆直,沉黑的道服幾乎讓他整個人都隐入了黑暗之中,卻又因為那張過于蒼白俊美的臉都顯得極近妖異。

那人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任何人。

尤其會在這裏,以這種姿态,遇見……她。

一時之間,兩人相對無言。

凝禪沉默地看着虞別夜拖着一具難辨的屍體,如幽靈一般站在巷子的另一邊,他的周身都是血,只是血污隐入黑色布料,并不明顯,但他的下颚到眉眼之間都濺了血珠,再順着臉頰滑落幾滴。

極遠的方向,隐約傳來了段重明的幾聲大笑。

這裏一片寂靜之中,血珠墜地。

輕響。

“凝大師姐。”他聲音有些啞,又帶着一點古怪的笑意,指了指另一條路,先行開口:“你沒來過這裏,也什麽都沒看見。”

倒是上道。

也正和凝禪的意。

凝禪擡步,正要走,卻倏而想到了什麽,若有所思地側頭看了地上的屍首片刻。

然後在虞別夜有些驚愕的眼神裏,捏了個訣,将兩人一屍的身影都徹底遮蔽了起來。

“死透了嗎?”凝禪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饒是面目模糊,也可以從那屍身上的華服看出,此人在少和之淵的地位絕對不低。

虞別夜沒說話,他一雙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凝禪,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

凝禪俯身,隔着那屍身的衣料,翻開了對方的腰牌,清晰地在上面看到了少和長老的标識——與今日來相迎的那位餘夢長老腰間的一模一樣。

凝禪沉默片刻。

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上一世的虞別夜,乖順,溫和。

面前的虞別夜,陰鸷,乖戾,沉默,滿身血污和殺氣,才兩儀天,就能出手殺了少和之淵的長老。

除了一張臉長得一模一樣,哪有半點相似之處。

哦,也不是完全沒有。

他看向她的眼神,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差別。

“虞別夜。”她盯着滿臉血污,看向她的眼瞳卻越來越亮的少年,冷笑了一聲:“這你都敢殺,膽子挺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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