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
從丹江市到請神會藏匿得極好的總部,距離還挺遠。
玩家原本邪神的瞬移速度,怎麽着也比他快,但事實證明,再沒戀愛經驗的毛頭小子,也會本能做出選擇。
比如全然不提瞬移的事情。
又或者讓路希被[滿溢的能量]遮掩的眼睛,暫時恢複。
銀發青年難得恢複了清晰的視野,擺脫了高度近視加遠視總之就是看不清的慘劇。
此刻萬物皆在他腳下,亮着燈的城市像是一條盤桓的巨龍,建築錯落有致,融洽着萬家燈火。
偶爾掠過一大片私人莊園,能看到燈火通明下的绛紅、嫩黃色,鮮豔嬌嫩的花瓣被風卷起,攜着晶瑩的露水,落到地上,碾進土裏。
有極亮的警示燈通入天際,各地的兵力不留餘力地布置起來,無數懷揣着警惕忐忑的戰士告別家人,站在了生死未定的崗位上。
污染值在節節攀升,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哪裏會誕生詭異。
此刻新年剛過,入眼是天地山河,壯美開闊。
銀發青年眨了眨眼睛,将欣賞藏在了心底。
如果今天能解決的話,或許以後的過年,還會再增一些喜氣。
明年的花,會因為他而開得更盛嗎?
楚在洲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并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全然冷靜,而絲絲縷縷的緊張在冒出頭之前便被他像是戳泡泡一樣戳破。
“你在看什麽?”旁邊聲音傳來。
玩家擡起頭,看向站在身旁的邪神。
出發前,男人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變出了衣物。
祂四肢修長,身材比例極好,俊朗精致的樣貌還挺勾引人。
但玩家一想到祂差點當衆遛鳥的行為,瞬間就失去任何欲望。
邪神将能量凝聚于兩人之間,輕飄飄地托着路希飛行,飛得比飛機低,速度也不快,至于會不會被人看見——
誰在乎呢?
玩家合理認為是祂在拖延時間、故意磨蹭。
這倒也是正中玩家下懷,畢竟曙光那還正在為他的“謎語”争分奪秒。
“我只是在想……我們的身影會被衛星監控捕捉嗎?”
青年漫不經心地道,遙遠的天際灰白如舊物的蜘蛛網,看不見一顆星星。
“衛星監控。”祂也跟着看,說,“那是什麽?”
玩家詫異地道:“你完全不知道?”
這就是沒文化造成的代溝?(新奇的目光.jpg)
邪神望着他的眼睛,心緒一時起伏,似乎有種嶄新的情緒悄然誕生,讓祂并不是很開心。
僅一句話,祂就覺得祂的信徒,又變得若即若離起來了。
“不重要。”祂保持着逼格,淡淡地道,“你想不會,那就不會。”
“哦~”祂的信徒很輕地應了一聲。
哪怕相處時間不長,神明也對自己的觀察水平很自信。
他的信徒不喜歡出門,不喜歡交際。他喜歡窩在柔軟舒适的房間,拉上窗簾,在昏暗中一點一點順着手感如最上等絲綢的毛。
他的眼中什麽也沒有,容不下任何一個人類的身影,像是藏匿在暗處的鏡子,冷且嘲弄地映射出醜陋的世間百态——與祂如此之像。
路希是不喜歡人類的。
但他又在很長的時間裏,是那個學院的一員。
難道那個學院的人都知道衛星監控是什麽嗎?不然為什麽問完祂這個問題,他态度就變了?
事實上,玩家僅僅就是在感慨邪神還真不食人間煙火,怪不得單純好騙——
順便用道具點了一下衛星監控,讓曙光的人注意到。
既然邪神不在乎,那麽他就能更好地把劇本演給曙光的人看了。
就是,他們如果發現邪神是這種性格,跟路希還可能存在“某種關系”,怕是情緒會徹底炸裂的吧?
樂子人的心态躍躍欲試,路希甚至去戳了一下銀朱的意識,讓她記得錄下來。
銀朱:……
哪怕一人一神的出發點一樣,但思路早已歪的十萬八千裏。
一人暗戳戳地想要搞事。
一神已經快酸成了檸檬。
泛着微波的情緒掀起了一個大浪,打濕了萬年老處男堅冰般的心。
邪神不知出于什麽情緒,竟再開口問了一次:“你跟中央異能學院是什麽關系?”
正在感慨的玩家乍一聽到這句話,還以為是他的錯覺。
他愣了一下,下意識嘴角勾起,将問題抛了回去:“你覺得是什麽關系?”
“我不喜歡。”神明睫毛垂下,緩緩說,“不要有關系。”
銀白的月亮映入路希的眼中,波光粼粼的,若有若無地帶着點委屈。
銀發青年倏忽嗤嗤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有意思的笑話。
“我……哈哈哈對不起……我真沒想到您會這麽說。”
他的稱呼總是在敬稱和“你”之間來回橫跳,聽多了才能咂摸出,那一聲聲的“您”全是陰陽怪氣。
“我倒是想問,你為什麽不對學院下手?”
路希輕飄飄地問,借着這“恰好”的時機,将平日裏的疑惑抛了出來。
他們前進的速度沒有變慢,就是感覺時間拉長了很多。
頓了一會,神明道:“你在,而且氣息熟悉,不參與。”
将這混亂的語序重組一下,大概就是指路希與學院千絲萬縷,且學院有“神明”的氣息。
路希:“那你對這氣息怎麽看?”
“不知道。”男人緩緩道,眼中略過了一絲迷茫,“太久了。”
祂記得那同源的氣息,似乎在過去,祂并非如此孤獨。
但那氣息在時間的消磨下變得衰弱,最終散落在宇宙中。
祂冷眼旁觀,并不理解為什麽要克制自己的本性,去在乎那些蝼蟻。
“那你對祂針對你的行為,又有什麽想法?”
銀發青年看似漫不經心地問,把這短暫的“溫存”,活生生變成了采訪現場。
哪怕是最蠢笨的人,也知道學院針對得到底有多明顯。
但面前這神卻從未反擊過,安分到險些讓玩家忘記自己捅他時那乍然間暴露的猙獰獠牙。
邪神下意識摸了摸他的眼睛,後者以極快的反應合上了眼皮。
“不在乎。”祂說,“但現在……我好像有一點理解。”
銀發青年拖長調子:“原來你什麽都不在乎啊——”
“如果是你的話。”邪神像是沒察覺路希其實是在拱火,跟個笨拙的愣頭青一樣說着情話。
他平靜的語調不帶任何修飾:“會。”
“會在乎。”
或許這在祂眼中也不是情話,單純是事實。
祂似乎明白,為什麽那個同類會為在意的東西付出那麽多了。
神明極難産生情緒,這就導致每一點情緒,都具有無限放大的魔力。
手下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一下,睜開時搔過祂的掌心,激起一陣酥癢。
神明擡起手,對上那雙摻雜着祂的色彩的眼眸。
路希問:“你沒有去找過祂隕落的碎片?”
“沒有。”神明道。
“想過嗎?”
“沒想。”
玩家又眨了一下眼睛,莫名為自己之前的如臨大敵感到哭笑不得。這就是懶到世界毀滅也不會動彈的究極擺爛神吧?
祂的一切做法都是順着自己的心意來,不管是好是壞,也不管後果如何。
也正是因為如此,哪怕路希把祂捅到碎片四散,祂也不會感到多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