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得蓮!”
隔着一個石臺,衆人找尋了許久、牽腸挂肚的身影,此刻卻連回頭打招呼的精力都沒——或許是因為沒聽見。
得蓮渾身浸泡在血水中,平日裏精致幹淨的形象,此刻顯得難得的狼狽。
他的周身閃爍着淡淡的熒光,鱗片覆蓋在皮膚之上,起了很好的保護作用。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直接深入敵營,進入污染最強烈的地方。
在他的面前,龐大的心髒發出震耳欲聾的“咚咚”聲,一下一下擾亂着衆人的心跳。
粉發青年雙手握着匕首,近乎難以控制身體的顫抖。
哪怕匕首刺入了心髒,但心髒強大的壓力将匕首死死包裹住,他一時半會兒很難将匕首拔出來。
福特條件反射張開翅膀往下撲騰,被梁七一把抓住了翅膀尖兒。
後者咂摸着手感,若有所思,有種農家樂抓大鵝的感覺……
“你幹什麽!”福特吓了一跳,聲音都有些變調,“讓我過去!”
“不要激動。”梁七的語氣很冷靜,“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得蓮’的主治醫師。”
他在後半句上用了強調的重音,像是往頭腦過熱的男人身上澆了一盆冷水。
福特一下怔住了。
“這會有什麽影響嗎?”慣偷摸不着頭腦地問,“福特早就叛變了。”
克萊拉嗤笑一聲:“傻男孩,你還記得,得蓮的異化病症是雙重人格嗎?”
護士點點頭:“別忘了,我們在得蓮房間的枕頭下找到了他的病歷!”
“上面寫着得蓮的主人格溫和善良,副人格殺伐果斷,兩個人格通過鮮血轉換——這明顯就是詭異針對他的陰謀,想直接抹殺他的真正人格!”
“現在這裏都是血,他的人格很大可能在不穩定的階段……”
在詭異領域混了這麽久,大家對詭異的異化規則也逐漸如魚得水起來。
護士聯想起平日裏主治醫生和患者的關系,大致的推斷出:
“福特你是所謂的主治醫師,很可能那個‘主人格’的記憶中有你的存在,如果進行過治療,‘它’甚至會對你産生依賴心理。”
“這個心髒應該就是這個游戲領域的破局點。”梁七颔首贊成護士的想法,并補充道,
“血蝶供養着心髒,而心髒的血管,極有可能通向另一個孕育幼蟲的地方。”
研究生“哇哦”了一聲,再次有端聯想:“很像蟻群的關系……心髒就是蟻後?”
這是福特提供的線索:他說自己從地下的“育嬰室”出來,那個地方滿滿是幼蟲。
将那個地方與目前所在的位置對比,育嬰室仿佛就是心髒鏈接的心房。
梁七颔首,沉聲道:“我們要做好心髒破碎後,異化被切斷的準備。”
假設在緊要關頭,得蓮的人格被怪物霸占……衆人心中一沉。
福特站在石臺邊緣,垂眸看着遠處的青年,低聲喃喃:“也就是說……我的存在可能刺激到他?”
瘋狂找人找了那麽久,結果最後刺激源竟是他自己——
想想也是大寫一個慘字。
盡管福特的臉上沒有什麽變化,但玩家卻感受到了一絲理智搖搖欲墜的崩潰。
“我跟他去就好了。”卡修直言道,“你是這裏唯一能飛的,想辦法找個薄弱的地方把這裏打通。”
“我很擔心那個心髒炸開以後,這整個地方都會被血給淹沒。”
福特啞聲道:“我知道了。”
他的語氣很低沉,垂頭喪氣的,連翅膀都耷拉下來,像是被人拒絕投喂的——大鵝。
這個想法有點冒昧,玩家在心虛地在心裏咳了聲,控制着馬甲們準備出手。
不過他的動作還是微不可聞的頓了頓。
路希那邊傳來了信息,直接在意識空間裏激起千層浪。
[路希:邪神碎片将詭異核心提前摘取了,現在的詭異領域處于半失控狀态。]
[路希:@全體,大家注意安全。(#^.^#)]
楚在洲無語。
現在的副本,就像是把剎車給掰斷了的火車,看似還在鐵軌上行駛,但随時有脫軌的風險……
怪不得他調整時間那麽通暢無阻!
楚在洲連忙敲系統:[統,迅速探查一下外面迷霧的變化,我有些擔心領域爆開後,裏面的東西不會消失。]
要是将這麽多蟲子和淤血都放出去,那倫敦怕是被淹得無人生還吧!
系統連聲應道,遠超現代水平的數據一并運行,計算起概率不需要萬分之一秒。
僅一瞬,系統就給出了楚在洲答案。
系統很委婉地道:[玩家,要不要采取點措施,讓其他人先撤退?缺少了核心的話,詭異散發出來的能量收不會去,發大水的可能性極大。]
楚在洲:[…………]
好樣的邪神碎片,你又雙叒叕成功給我找了點活。
所以祂沒事幹對自家詭異下手做什麽?
[路希:祂說是給我的禮物耶,驚不驚喜意不意外?:D]
一人一統:“…………”
[路希:什麽時候讓我行動啊,我已經快被挼到天靈蓋都麻了。]
[路希:我第一次有那麽明确我在賣身的感覺。]
[路希:這玩意兒手還賊重,如果不是我不掉毛,早禿了千八百回了。(救救我快救救我.jpg)]
[卡修:哈哈哈。]
[梁七:哈哈哈哈!]
[賽恩斯:你也有今天。]
[銀朱:所以我們有出場的機會了嗎?度假好無聊。]
[得蓮:我快累死了。(貓貓不想說話,并且給你們一巴掌.gif)]
無良馬甲們在意識空間裏笑作一團。
而在現實中,卡修和梁七面上都沒有流露出絲毫端倪。
他們只是默契地分配好了道具——憑借着高速足以割斷一切的鋒銳鋼琴線,以及兩把匕首。
一刀一刀捅破心髒是最費力的做法,不如直接憑着重力勢能下落攻擊,省時省力。
“你們幾個協助福特對付血蝶,我們倆下去,這些東西肯定不會安分。”
梁七眉眼彎彎,朝衆人打氣道:“加油。”
卡修在他旁邊擦着刀,勉強給了他們一個鼓勵的眼神。
研究生苦着臉,見兩人跳血海都無所畏懼的模樣,一時間覺得別扭得慌。
有一種幫不上忙、還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保護自己的失落感。
他還是沒忍住提醒道:“你還說你沒異能呢,現在怎麽就不擔心了?還是要小心一點……”
梁七微微一怔:“我——”
“嗒!”
站在梁七旁邊的黑發青年突然往前邁半步,吓了研究生一跳。
只見,卡修綠眸微眯,手中的刀柄纏繞着極細的半透明線。
有血蝶自一前一後的兩人中間穿梭而過,撞在“恰巧”收緊的線上,被半透明的線瞬間切斷。
只留下了一抹仿佛還在流淌的血色。
研究生的眼睛驀地瞪大了。
卡修嘴角揚起一抹微不可聞的笑意,他手腕翻轉,突兀松開手中的刀。
還沒落地,刀就順着線被拽回了梁七的手中,甚至快出了殘影。
梁七無奈地道:“少玩這些把戲……速戰速決吧。”
卡修側過頭,重新拿回了武器,他望着研究生,只說了一句話:
“就是這樣。”
他似乎什麽都沒回答,但短短幾個動作,比千言萬語還妥帖。
梁七朝研究生歉意地聳了聳肩膀,拽着卡修走了。
兩人低聲商讨着降落的位置,并肩站在石臺邊緣,背影默契,帶着難以插入的氛圍。
研究生張了張口,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聽見了旁邊慣偷倒抽一口氣,輕聲嘟囔:“……他們真的沒有記憶?”
就是啊,研究生憤憤地想,這兩人真的沒記憶?
彼此之間未免默契過頭了!
恰到好處的收線,不必言說交予武器的默契,甚至對視一眼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
他跟他女朋友都沒關系這麽好過!
研究生悲傷地啃了一嘴狗糧。
但轉頭看背影更悲傷的愛德格·福特——他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也沒那麽慘了。
事實上,意識空間裏:
[梁七:快快快!外面搞定了沒有,我們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麽拖延時間!卡修都快表演雜技了!]
[得蓮:……那你喊什麽速戰速決,我在下面快等睡着了,你讓我一激靈。]
[梁七:沒辦法,他們快被噎死了。(吹口哨)]
[卡修:異能太快了不方便表演,銀朱在這的話,轉個傘都能轉兩分鐘。]
[銀朱:……你禮貌嗎?(黃豆微笑)]
砍心髒就是一刀兩刀的事情。
但因為邪神碎片的節外生枝,楚在洲被迫開啓了“倫敦治“血”(未發生版)”的支線任務。
雖然因為迷霧,倫敦跑了不少人,但基數放在那,現在撤離肯定是來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