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三
【請做符合你身份的事情!】
【警告!請做符合你身份的事情!】
……
【警告……錯誤!規則變更!請自行探索新規則!】
精神病院負一層,愛德格·福特猛地睜開眼睛。
緊扣在手腕上的鎖鏈猛地繃斷脫落,男人雙拳用力,緊繃的肌肉帶着極強的力量,拳頭猛地砸到了面前的病人臉頰上。
“啊—!”病人發出了短促的痛呼聲,跪倒在地。
還沒來得及動作,迎接他的便是疾風驟雨的拳頭。
鮮血飛濺,落在兩人的身上、頭發上,甚至濺到眼睛裏。
直到求饒聲微弱,福特才勉強恢複理智。
他赤足踩在地上,臉色陰冷,天花板上窸窸窣窣的蟲落下,被他伸手拍得老遠。
福特擡眸,像是第一次看清房間的樣貌。
這個房間足有一個教室那麽大,但不窗明也不安靜,詭異的甜香彌漫着,伴随着無數窸窸窣窣、像是小型海浪的聲音。
這是個蟲巢,無數黑色紅色的蠕蟲占滿了牆壁,讓人甚至無法窺測到牆壁的原有顏色。
它們蠕動着擠成一團,明明沒有眼睛,卻給予人一種貪婪的觊觎感,似乎只要稍有不慎,血肉就會被它們啃齧幹淨。
但它們沒有靠近福特,似乎是畏懼他身上代表身份的白大褂,于是就全湊近了在場的另一個人。
它們歡欣地鑽入那個“病人”的體內,讓他的皮膚時不時鼓起一個個包,偶爾沿着眼球搖頭擺尾,又呲溜地消失。
福特剛清醒時被這一幕惡心得不輕。
現在看,沒有最惡心,只有更惡心。
因為蟲子随着他激動的拳頭打得掉了下來,落到了地上,讓人想起打翻的番茄意大利面。
“別打了……”那病人聲音微弱地喃喃,“夜晚是屬于奧斯頓醫生的時間,是他的……你不能上去。”
福特蹲下身,左右看看,勉強找了個算得上幹淨的區域,抓住了他的頭發,讓他的眼睛對着自己。
“我真後悔沒有在樓頂把你打死。”他冷冷地道。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是人。”病人聲音微弱地道,“203室,我叫比德。”
“我在玩扮演游戲……要出去……”他突然哽咽了一聲。
“出不去了。”
福特陰沉着臉,在心中怒罵詭異的狡詐和不要臉。
與其說這一切是面前這人導致的,倒不如說詭異在一開始便開始算計他的行動。
利用他跟奧斯頓的新仇舊恨,先搞了個假貨出來挨揍。
在他将病人送回病房的時候,又讓後者将他誘導至這個房間。
“福特醫生,你上次說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要拿去給你的特殊病人用嗎?”那時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比德說。
剛進入領域,還處在激動心情中的福特,全然沒有注意到比德眼中的呆滞和行動僵硬。
他只是在想“我的病人”,我的……
領域內能稱得上特殊的還有誰?也就得蓮。
可能是關于得蓮的東西,他得去看看。
于是他進入了負一層,在聽到鐘聲響起之際,被猝不及防地迷暈。
醒來時,福特便被鎖鏈拴在了蟲巢中央的木板上。
現在回頭一看,這東西的造型是個能把耶稣給氣活的歪斜十字架。
比德怯懦地站在他的面前,用福特看不懂的眼神望他。
他說:“夜晚來了,是奧斯頓醫生負責的,福特醫生,你不能上去。”
福特當時就差點被氣笑了:“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我的病人出事了誰負責?還有,這不是你拖延時間的嗎?”
“除非特殊病人緊急呼叫您。”比德堅定地道,“對不起,這是院長之前的命令。”
福特一邊掙紮,一邊問:“院長?”
“院長就是院長。”比德嘆息一聲,“福特醫生,我知道你不想參與實驗,夜晚對你來說也很危險。”
“實驗是痛苦的根源,但我們沒有選擇,算我求你,在這等到白天,蟲子們不會攻擊你的。”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福特這時才發現那窸窸窣窣的動靜,竟然是成萬上億的蟲子發出的。
他的雞皮疙瘩在瞬間爬滿了全身。
而比德只是眼睜睜看着蟲子掉在自己臉上,又鑽進去,麻木得像是個屍體。
他說:“這裏是禁閉室、忏悔室,不聽話的病人會被關起來……然後就乖乖的,當然,黑夜的時候不會有人進來。”
福特的聲音都快變調了:“這tm不是個精神病院?”
誰家精神病院在底下養蠱,你當你要開聖杯戰争嗎?!
得蓮在這個地方的身份也是病人,而黑夜還是那個變态奧斯頓管轄的——
用腳趾頭想,福特都知道他會去針對得蓮。
他做不到在這聽比德瘋瘋癫癫的話,再跟蟲子過一晚上。
于是福特毫不猶豫地選擇掙紮,但詭異的規則如此,進入黑夜階段,除非病人特殊呼叫,掌管白天的福特無法随意行動。
他的精神意識中瘋狂報錯,每次報錯的尖銳聲音,都會震得他頭暈目眩。
但他沒有任何方法,除了掙紮,他不知該如何彌補自己踏入陷阱的錯誤。
夜晚……奧斯頓……
得蓮……
捆着手腕的鎖鏈随着男人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對翅膀在某刻猛地展開,掀起地上久積的灰塵,拼盡全力與規則對抗。
比德就一直站定在他面前,望着福特掙紮的模樣。
男人有着一張标準的西方面孔,輪廓深邃、鼻梁高挺,立體得仿佛名家镂刻的大理石像,那雙眉眼自帶藝術家的浪漫多情,藍色眼眸如寶石般閃耀。
他展開了潔白的、又染着血的羽翼,被束縛在十字架上,真的像是落難的天使。
但他的臉上滿是毀滅一切的瘋狂,精神的刺激致使口鼻流血,混着他不甘的嘶吼,像是野獸一般。
比德恍惚間想起自己似乎是個基督徒,他從小就伏在外祖母的腿上,聽着老人安詳地念誦着贊美詩,房間裏飄蕩着被熱氣蒸出的飯菜香。
他到底為什麽生病了?為什麽在這裏?那些奇怪的記憶又是什麽?
……他不知道。
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福特徒勞的掙紮,像是個不合格的水鬼。
直到某一刻,鎖鏈繃斷,男人毫不留情地朝他打過來,打得他頭腦劇痛、癱軟在地,恍惚間聽到了教堂神聖響亮的鐘聲。
比德終于意識到,自己真的出不去了。
他像是死狗一樣地仰着頭,看着“天使”收斂羽翼,急切踉跄地往外走去。
難以置信的,福特成功打破了規則。
而這一切,似乎只是為了引渡他的病人。
比德不知自己哪裏來的力氣和勇氣,竟然抓住了福特的褲腳。
金發男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天使……”比德虛弱地仰起頭,他不知自己如何想法,“如果我是你的病人,你也會這樣對我嗎?”
短暫的沉默後,他聽見男人道:“不會。”
“我為他而來。”
比德露在臉上的細細笑容僵住,那只手無力地松開了。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騰空而起。
福特将自己的翅膀縮小到肩胛骨附近,沒有徹底收回,因為他不确定收回放出到底算不算使用了一次異能。
他的懷裏躺着一個昏迷的病人,此刻正随着他的快速走動,一條條小蟲簌簌地從病人身上掉落,看着頭皮發麻。
那人正是比德。
“你這NPC到底在莫名其妙說什麽東西?”福特嘟囔着,摸不着頭腦,“當病人很好嗎?”
“還當我的病人……為什麽不直接把這破精神病院給掀了?”
話是這麽說,但看着比德被他先是毆打了一遍,又是毆打了一遍,最後還流露出狼狽脆弱的神情,福特還是做不到把他丢在蟲巢裏。
雖然他看着離死差不多遠,但留個全屍也能湊合。
畢竟怎麽看都是奧斯頓和詭異的錯!
福特大步并小步,從地下室中出來,看着被漆黑和大雨籠罩的病院,心急如焚。
他能掙脫出來絕對不是蠻力起作用。
根據比德的說辭,要麽是他負責的病人緊急呼叫,要麽是病人本身出了問題。
得蓮沒有關于他的記憶,呼叫他的可能性比母豬穿比基尼跳舞都小,也就是說——出事的可能性極大。
是奧斯頓搞的鬼?
福特光是想想,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對蟲巢感到惡心和恐懼,一想得蓮可能跟這些東西扯上關系,福特就害怕得渾身都在顫抖。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些不好的記憶像是潮水般湧來,在這精神病院的異化規則下,愈發清晰,清晰到令他恐懼。
“可千萬別……”福特顫聲低喃道,“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