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看着并不健壯,只是舉手投足間肌肉線條明顯,與她格鬥對象、保镖的說辭都對得上。
“剛才怪物敲門的時候,勞拉的第一個反應是攻擊。”梁七道,“但凡她有當過一段時間的保镖,都不會把進攻放在保護前面。”
“而且作為一個知道怪物存在的人,她太自信了。”
研究生仔細回想,不得不承認梁七說得沒錯,但這些很細微的行為,在那麽緊急的場合,鮮少有人能觀察到。
“好吧,我承認你說的沒錯。”研究生道,“你現實中的身份又是什麽?”
“不記得了。”梁七聳聳肩,坦言道,“這個詭異限制了我的記憶。”
研究生:“??!!”
他頓時瞪大了眼睛,有着得蓮那個特例在前,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聯想到什麽。
“你知道我?”梁七問。
研究生咽了咽口水:“……我大概知道,這個詭異在針對某個組織的成員,除了你,還有一個叫得蓮的人,他剛才跟我們分散了。”
梁七若有所思:“難道我朋友是得蓮?”
研究生不可思議:“你還真找朋友啊?”
“是的。”梁七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自己唇角的一道疤,挑了挑眉,“雖然記不清,但我覺得我應該一直在誰的身邊才對。”
“沒有人可以一直吧?”研究生想到了什麽,活像是個杠精似的吐槽。
“吃飯洗澡睡覺總得分開,我跟你說,我前對象就是我在實驗室做個實驗,還懷疑我出去鬼混,甚至在我洗澡的時候闖過門……”
“是一直。”梁七沉思了一下,篤定地道,“洗澡睡覺我應該也在。”
研究生:“噗咳咳咳!!”
他的表情也驚悚起來了,看梁七的目光像是在看變态。
這該不會是真的被妄想症影響了吧?!
“咳,我們跳過這個話題。”研究生道,“既然你不是那個什麽勞什子的花吐症,你怎麽還能咳嗽吐花?”
“哦這個啊。”梁七伸出口袋掏了掏,抓出了一手零七碎八的小東西。
各種各樣的花瓣、堅果、蔬菜……
研究生眨巴了下眼睛,開始腦補面前這人吐堅果、吐胡蘿蔔的離譜畫面,嘴角忍不住開始抽搐。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帶着這些,明明我沒帶寵物。”梁七沉思道,“難道我現實中是——”
“別!”研究生快被得蓮的“難道我是魔術師”給整ptsd了,連忙打岔,堅定地道,“你知道知道自己很厲害就行。”
梁七低低地笑了聲:“好。”
“你們兩個在嘀嘀咕咕說什麽呢?”不遠處警察喊道,“準備一下,我們要離開這了。”
“沒說什麽。”梁七站起身,“只是問問這位小兄弟知不知道我朋友的消息,畢竟你們都是一起來的。”
他憂傷地撚着一朵花,故作悲傷地道:“這個地方那麽危險,要是找不到我朋友,他怎麽辦啊?”
克萊拉的嘴角抽搐更厲害了。
“快點。”她低聲道,“不要浪費時間了!”
怪物的敲門聲很規律,細聽腳步一共有四個,他們要見縫插針,趁怪物沒反應過來之際,跑到一樓大廳的配藥室。
如果按鐘聲劃分階段,第一個階段的異變尚能控制,第二次鐘聲響起,無疑衆人都會起各種反應。
時間不多了!
“我跟警察先走,護士你了解地形,你負責找具體位置,其餘人盡可能分散開往樓下沖!”
克萊拉自然而然地當着指揮者,安排着衆人的位置,除了被梁七提了一嘴的研究生,其他人都沒什麽想法。
很快,警察的手握在了門把手上,他側頭與衆人确認眼神,關上房間的燈,毫不猶豫地拉開門沖了出去。
其餘人都保持着安靜,魚貫而出。
鬼使神差的,研究生在出門之際回了個頭。
借着窗外時不時劃過的閃電着涼的光,他看到落在最後的黑發青年逆光而站。
青年将手中的花瓣松開,輕飄飄地看着它落到地上,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柔軟的笑,眼神卻顯得晦暗不明。
最終,他從那朵花瓣上踏過,拍了拍研究生的肩膀。
“我很厲害嗎?”
研究生聽到一縷輕煙般的話消散在空氣中,帶着莫名令人發堵的惆悵。
“可惜……現在并不是。”
事實證明,詭異領域絕對不會讓衆人平安到達某個目的地。
“滋……滋……”外界的閃電劈到了房頂,某根燈光驟然炸開。
刺眼的白光在頭頂炸開,映出了周圍的場景。
牆壁上布滿了血紅的手印,地板上拖曳的痕跡格外明顯,渾身滲着黏液的怪物以極快的速度匍匐前進,在接近時猙獰地張開四肢。
“嘭!”警察抱起旁邊的飲水機,猛地砸過去。
怪物發出凄厲的慘嚎,驚動得旁邊某個房間的鎖又咔啦松懈。
一個畸形的手掌映在了監視窗上!
護士手疾眼快,直接将外面的鎖扣拽下!
那扇門發出“咣”得聲響,裏面的怪物沒有撞出來。
慣偷背後還有傷,跑起來撕裂的疼,他崩潰地道:“說好的只有三個怪物呢?!”
警察嘆了口氣:“走廊有三個不代表其他房間裏的出不來——”
他說為什麽那三個詭異要來回走動拍門呢,原來它們是将原本上鎖的病房門鎖打開。
這樣在他們經過那些病房時,原本鎖在裏面的怪物便能跳出來,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哪怕衆人很快反應過來,也免不了面對跑出來的五六只怪物。
此刻便又到了緊張刺激的追逐戰環節。
“還有多遠?!”
“照理說樓梯就在中間的位置,我們早應該跑到了。”
護士滿頭冷汗地道:“但現在,這個走廊的長度明顯不對!”
“204號我們剛才已經跑過了一遍。”
研究生嘴唇慘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東方的一個傳說,叫鬼打牆?”
“我管他什麽東西打牆,要不我們現在也打一個進去休息一下?”慣偷喘着氣,“這麽跑下去不是個頭——勞拉女士!”
站在前方舉着掃帚抵擋着怪物的女人微微側頭,不容置疑地道:“不行!”
“我們找不到回去的那間病房,現在随便哪間打開,裏面也都是怪物。”
“還是一鼓作氣沖出去吧。”她道,“總能走下去的。”
——就是死多少人不清楚。
按照與詭異的交易,将衆人引入滿是怪物的折疊長廊的克萊拉心中想。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落在最後的黑發青年。
似乎是責任心使然,哪怕沒有記憶,梁七也很自然選擇殿後的位置。
他拽着體力不支的研究生,目光沉着,卯準勁兒将飛撲的怪物踹出去一段距離。
研究生恰如其分地扶住他因作用力猛地一晃的身體,兩人配合還算默契。
前不久的複活不可能沒有代價,更別說梁七的異能不是戰鬥方面,于情于理,他都發揮不出應有的水平。
克萊拉想,她不需要太擔心出差錯,破局的點正常人都不可能發現,反倒她該慶幸卡修單獨離開。
要知道,在這種扭曲的回廊,時間逆流也并沒有什麽作用。
“梁七,你有什麽異能可以用嗎?”
研究生扶着梁七,喘着氣道:“跟得蓮那種能變身的一樣。”
——他現在還以為得蓮的本體是異能變身的作用。
“我沒有異能哦。”梁七輕輕抖了抖手腕,漫不經心地道,“你看打打殺殺跟我沾邊嗎?”
研究生迅速掃視一眼,真誠地道:“挺沾的。”
一看就有種大佬的氣息!
“而且按照常理,你不應該是組織派來找得蓮的嘛。”研究生道,“被詭異針對那麽狠,肯定很強!”
“承你吉言。”哪怕怪物的利爪從眼前劃過,梁七還有心情調侃,“我現在應不應該說一句變身?”
倒是研究生被近在咫尺的怪物吓得汗毛直豎,聲音變調地道:“你要是真能變身也不是不行啊!”
“咣!”
梁七随手拎過旁邊的垃圾桶套在怪物頭上。
他拿起掃把,遺憾地道:“那不行,非禮勿視,我變身只給我朋友看。”
“又不是讓你脫衣服!”研究生崩潰地道。
“誰說變身不爆衣的?你看的片太少了。”
“什麽片?我去你到底能不能正經一點!”
兩人一邊說一邊後衛,前面警察和勞拉在應付,一時間倒也沒掉隊。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又是跑了半圈,在怪物的壓力下,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了。
最先撐不住的是有傷在身的慣偷。
他被怪物猛地撞到了牆上,哪怕護士手疾眼快拉了他一把,肩膀處響起的骨裂聲依舊清晰可聞。
慣偷的臉色扭曲,他踉跄地跪到地上,還咧開嘴調侃道:“看樣子,好像是我最菜?”
“你閉嘴吧!”護士手抖得不停去扶他,看周圍都覺得天旋地轉。
她是壓力最大的,因為照理說,是她要帶領衆人找到正确的藥房位置,而不是在這兜圈!
“姐,我叫你聲姐,如果我真的沒撐住出去,你記得去德萊街D區231號那郵箱下面,把我的錢挖出來。”
慣偷胡亂地抓着護士的手,嘴唇哆嗦:“裏面有我這些年的積蓄,送到鈕可芬農場,給那個老板娘,說我真的找着好工作了,讓她別擔心……”
護士暴躁地道:“你自己去說!不然我就去說是你偷的錢了!”
“別!”慣偷哭腔着,語無倫次地道,“有案底,沒人要我工作……我昨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有人要我送牛奶……”
這個跟他們相處一驚一乍、樂觀開朗臉上還長着雀斑的年輕人,笑嘻嘻地報出他的職業是小偷,但實際上在進入詭異領域的前一天,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正經的工作。
他以為自己能被社會接納,之後過上好日子。
護士咬着唇,伸出手摸了摸少年柔軟的頭發。
他們只是普通人。
衆人行動的速度慢了下來,警察一句話沒說,過去将慣偷背了起來。
怪物還锲而不舍地針對着他們。
為首的勞拉女士眼睛很亮,閃爍着狠厲的光,無人知曉她針對的并非怪物,而是身旁的同伴。
“沒有退路了。”
這是所有人腦海中的念頭。
“研究生。”後方,梁七突然出聲了,他綠眸冷靜,在一片混亂壓抑中,顯得那麽清透。
“你願意相信我嗎?”
“嗯?”研究生回過神,有些恍惚地道,“為什麽不信?”
“哪怕我沒像得蓮那樣直接把你們救出去?”梁七問。
“你們又不是一個人,我可不玩道德綁架那套。”研究生嘟囔道,“雖然我也很想你原地變身啦。”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梁七眉目清朗,忽然肆意一笑,他丢掉掃把,朝微微失神的研究生伸出手。
“拽住我。”他不容置疑地道,“以及,讓其他幾人都抓住你的手。”
沒有絲毫猶豫,研究生将手遞過去的同時,回頭吼道:“抓住我!”
歷經生死培養出來的默契是那麽驚人,幾乎沒有停頓,護士率先抓住了研究生伸過來的手,警察則是搭住了她的肩膀。
“走!”抓住的一瞬間,梁七的眼神專注到不可思議。
在閃電消失、走廊陷入黑暗的那刻,他拽着衆人,猛地朝杵着怪物的某處牆壁撞去——
“轟!”
悶雷響起,眼前的空間扭曲,像是穿過了一層如水的薄膜,衆人跌跌撞撞地在樓梯口壓成了一團。
梁七仰躺在地上,黑發淩亂披散,蒼白的額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哈哈!”
他喘着氣笑着,眼睛亮得驚人。
“你,你怎麽判斷的?!”研究生不可置信地擡起頭,望着脫離的無限走廊,“那地方明明是牆。”
“是牆,但是有鐘,鐘上面的時間随着我們的跑動而變化,時而前進、時而後退。”梁七道,“我們只需要找到正确的時間的那個點。”
“空間和時間是無法分割的。”
研究生不可置信地道:“那你怎麽知道正确的時間?”
青年緩緩扶牆站起來,聳聳肩,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模樣:“我記不清了哎。”
“可能于我而言,時間也是一種武器吧。”
兔子·留守兒童·平安:嗨嗨,所以我口糧呢?!口糧呢!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