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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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

阮洛跌跌撞撞推門走出去。

門外月光如洩,那些為他鋪滿的玫瑰仍在夜風裏悄然搖晃,那些為他點亮的水晶燈仍在黑暗裏溢彩流光。

阮洛仰臉看着眼前的一切。

夜色寂寂秋蟲唧唧,月光落滿他的肩頭,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他看了會兒,像是作出了什麽決定,走過明燈走過花園,朝一條掩藏在黑暗裏的窄徑行去。

窄徑的盡頭,是地下室。

傅瑜眼睛輕輕眯起,一瞬不瞬地凝望阮洛決絕的背影。

他對女傭擺了擺手示意女傭退下,而後邁開長腿,不遠不近地追了上去。

十分鐘後,阮洛站在地下室陰風涔涔的門外。

門是虛掩着的,門縫裏竟然洩着一絲光。

阮洛走到門外渾身就已經發冷,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他的身體似乎還能感受到被鎖鏈勒緊後,骨肉分離的痛,喉嚨也像是被人攥住了,他要拼命調整呼吸才不至于喉腔痙攣窒息。

一個聲音告訴他——

“不要靠近。”

“會死在那裏。”

但還有一個聲音告訴他——

“怕什麽?”

“怕看到真相?”

“怕看到玫瑰是假的明燈是假的來自他的溫柔全是假的,只有冰冷的地下室——才是真的?”

阮洛嘴唇蒼白顫抖。

他在門外大口喘了會兒氣,終于跌跌撞撞地推門沖進去。

可踏進去的那一刻,阮洛突然睜大眼睛愣住了——

記憶裏本該暗如深淵的漫長甬道,竟變成了暖光盈壁的明燈道。

曾經在腳下遍布的玻璃碎片也不複存在,鋪上了毛絨絨的松軟地毯。

阮洛踩着松軟的地毯,呆呆地走過甬道,遲疑着推開一扇扇緊閉的暗門。

刑罰室裏,滿牆的鎖鏈、皮鞭不見了蹤影,變成了葡萄酒窖。

電擊室裏,電擊床和電擊椅也找不到了,全部變成了伏特加櫃。

阮洛推開一間間門,一間間都變成了酒窖。

最後,阮洛推開了囚禁他三年的休息室。

三年間,他在這間陰暗潮濕的休息室裏,受虐瀕死過好多好多次。休息室裏,有被砸碎的鋼琴,有永遠暖不熱的鐵床,有盤滿倒刺的鎖鏈……

阮洛炸着渾身汗毛推開門的時候,卻只看見滿眼五彩斑斓的夢幻——

水晶裝點的銀河天頂、黑色的厚絨地毯,牆上攀爬的粉紅薔薇、牆壁上仿古的撞色鑽石燈……

房間裏有一張桌子,桌子的兩個對岸是薔薇攀爬的秋千。

空間不大卻溫馨浪漫,空氣裏還彌漫着一股隐約的龍舌蘭酒味。

“飲酒室……”

阮洛神情迷茫低喃。

“怎麽會,怎麽會……壞掉的琴呢,鎖鏈呢……”

阮洛的視線被桌上放着的一支銀色玫瑰吸引。

他行屍走肉一樣在秋千上坐下,拾起那朵玫瑰。

他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抽空了所有心緒。

大腦裏整片整片地空白。

嘴裏喃喃:“真實的……哪去了呢……”

他低頭呆愣地盯着那朵銀色的、不知材質的永生玫瑰:“哪去了呢……看不到,摸不着了……手裏,手裏的是,是玫瑰……”

阮洛一時間竟然分不清,這一秒和從前那三年,哪一刻更像是夢。

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滿室溫度偏暖的龍舌蘭味絲絲縷縷把他浸透了,他才放松了一些。

慢慢靠在秋千上,仰頭看天頂的星星燈。

“怎麽所有的一切都離我遠去了……”

“好的,不好的。”

“都遠去了。”

“遠去了……”

阮洛像是一個醉酒的人,在秋千上小幅度搖搖晃晃低語着。

直到顫抖的眼睫垂下遮住迷茫的眼。

直到紊亂的呼吸變得均勻。

直到,徹底睡着了。

就在阮洛綿軟的身子往寬闊的秋千椅面上歪下去時,傅瑜的懷抱接住了他。

傅瑜低頭端詳阮洛很久,眼神暗沉的不像話。

他用指腹輕輕擦拭阮洛眼角的濕痕,把人打橫抱在懷裏,出了地下室。

阮洛這些天一直都睡不好,到了華國更是狀态愈下渾身發冷,手指頭都沒有捂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