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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夜色低垂,一彎渾濁的月藏于濃雲裏。

天光暗沉沉地,幾乎不可視物。

阮洛通過墅頂別墅,推開陽臺那扇門的時候,有森冷的風撲打在他的臉上。

他瑟縮了一下。

而後,游魂一樣在陽臺上飄飄蕩蕩着,摸索到了最邊緣的欄杆處。

頂樓的欄杆,是伊莉莎白式大理石欄杆,高約一米三,欄杆頂端是長方體的寬條形。

阮洛瞳孔失焦,神志不清地摸索着爬上了欄杆。

可他爬得很慢。

他腦袋裏也有少部分意志,在昏昏沉沉地抗拒着即将要做的事。

但那部分太少,太微不足道。就像是一個人在深淵裏下墜時,發出的細弱求救。阻擋不了什麽。因為所有的力,都在推着他下沉。

阮洛終于在欄杆上站穩。

寒風在夜色裏浮動,一如阮洛瘠薄的身軀,在夜色下搖搖欲墜。

就在他試圖放任身體前傾的時候,一縷白色刺破濃稠黑夜,自視線底下的林蔭外呼嘯而來——

那是邁巴赫趕路的車燈。

阮洛昏昏沉沉舉起手,遮擋住突來的強光。

他失焦的瞳孔,緩慢地朝着車燈處看去。只見轎車在腳下停穩,一個身姿颀長的身影從後座老板椅上出來。

大長腿一邁,朝着車前走去。

阮洛逐漸僵住,他用了好半晌,終于認出了眼前的人。

他輕聲喃喃:“……傅瑜。”

阮洛的聲音極輕,并非是呼喚什麽,只是自說自話般的低語。

可是站在邁巴赫前,正在跟司機交代事情的傅瑜卻忽然停住了所有動作。

司機問:“您還有……”

傅瑜伸手比了個“噓”,打斷他輕聲道:“聽到有人叫我麽?”

司機用餘光打量周圍的濃稠夜色,打了個寒顫,搖頭道:“沒有。是風吧……這個時間點,應當不會有人叫您。”

傅瑜揉了揉眉心,轉過身正要走。

一擡眼,忽然瞧見了立在頂樓搖搖晃晃的瘦削身影。

傅瑜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了。

從腳底漫上錐心的寒意。

他瞳孔緊縮起來,喉嚨在一剎那幹涸得無法呼吸。

傅瑜死死地盯着頂樓的身影,一刻不敢眨眼,他背着身子使勁敲了敲車窗,聲音啞得像是灌了沙:“下車,下車!頂樓!看着他!”

傅瑜似乎急壞了,交代了這句話就邁開大長腿沖進了別墅。

傅瑜才剛進去,也不知道對值班的家丁們說了什麽,三個身材魁梧的夜班beta就已經洩洪一般飛了出來。

傅瑜自己,一步三四個臺階,朝着旋轉樓梯飛去了。

司機這才看見立在頂樓的人影,驚得瞳孔震了震,也連忙跟着家丁們去樓底守着了。他看家丁們的架勢,像是時刻準備接人,也一咬牙,跟家丁們團在了一起。

阮洛的世界正在被無數冰冷的刀刃割裂。

他眼前真實的景象和虛幻的記憶碎片交織、扭曲。

他已經分不清真假了,只有耳邊淬着毒的聲音陰魂不散地折磨着他。

還有,還有那個細弱的聲音,控制着他空洞的軀殼,要帶他脫離苦海。

阮洛的身體越來越冰冷,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他終于身體一晃,朝着虛空深處栽了下去。

可就在身體剛剛懸于虛空的一剎那,一股溫暖又無可抗衡的力道,攥着他的腰背,把他墜落的方向當空打了個轉——

阮洛墜進了一個寬闊緊實的懷抱裏。

阮洛的視線還不太清明,他眨了眨眼,看見傅瑜低着頭,關切地朝他說着什麽話。

阮洛用了一分鐘,才辨認出傅瑜是在叫他的名字。

他在喊:“洛洛,洛洛?”

在聽到傅瑜的呼喚以後,附在阮洛耳邊那個陰魂不散的怪物,竟然在一瞬間碎成了齑粉。

阮洛眼前不再有帶血的鎖鏈,不再有刺入腺體的針頭,也不在有割裂他皮肉的刀片……

所有幻覺潮水一般退去了。

倘若此時看不見傅瑜,阮洛可能只是把自己團起來安安靜靜地等待恢複。

可是現在,被傅瑜抱在懷裏注視着,阮洛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像是一個經歷了絕望後,忽然被人撐腰的孩子,他嘴巴一撇,崩潰一般揪着傅瑜的衣服,小聲抽泣着:“傅瑜,傅瑜,有人在看我,在和我說話……有人要殺我。”

傅瑜眸色暗沉的不像話,聲音沙啞得像是快要失聲了:“沒事了,沒事了洛洛。”

他用大衣裹了阮洛,把人抱的死緊,摟着拍着,往三樓抱。

阮洛在他懷裏哭的氣息都不穩了,他緊緊揪着傅瑜:“傅瑜,你救救我。”

傅瑜把阮洛放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反握住阮洛抓他的那只手:“洛洛,噓……洛洛,你聽我說,我會救你,不怕了,不怕了。聽話,不怕了。跟我來,呼氣……吸氣……呼氣……對,乖孩子。”

傅瑜伸手撫摸阮洛頭發:“洛洛,我會保護你的。”

傅瑜的手也在發顫。

他心底一陣一陣地後怕,怕的快要窒息了。

阮洛就這麽抱着傅瑜的手睡了。

原本被阮洛主動抱一下,傅瑜就高興得找不到北。可是現在,阮洛抓着救命稻草似地依賴着傅瑜,傅瑜卻一點炫耀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心裏發疼,疼的厲害。

過了不知多久,阮洛像是睡着了。

傅瑜就松開了手,打算去洗今天夜裏的第三次澡。

傅瑜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髒死的,所以這輩子的這一夜,他要反複地把自己關進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