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意削苹果的手一颤,抬起头再三确认道,“江清风?”
顾蓉娇被秦芸掀开内衫检查背后的皮肤,忽觉不好意思,脸跟着红了一片。
“嗯啊,就是江清风,长得斯斯文文的,我看他也不像是会赖账的人,就让他走了。”
好在冬天穿的衣服够多,溅在她身上的开水大都被穿在中间的毛衣吸了去,只是热气粘在身上烘烤,让顾蓉娇错觉是被烫伤了。
秦芸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放心地取了帕子拿凉水浸湿后给她敷在背上。
“江清风,江家的吧,那倒不怕他赖。”
宋晚意将苹果分成四份,给两人都拿了一块,“秦婶了解江清风?”
“都在京市住了大半辈子,哪里还能不晓得江家?”
秦芸娓娓道来,故事讲的倒比沈湘瑜精彩很多。
要说京市江家,早百年前也是在宫里当差的,人家管的是“内府监”,主要负责掌管宫中图书,秘籍跟稀世珍玩。
所以江家世世辈辈对儿孙的学识教育极为看重,后来皇权倾覆,改朝换代,江家在那段兵荒马乱的年代竟能顿顿吃大鱼大肉。
有人传江家灯下黑,也有人传江家出了内奸走狗,不然凭什么大家都挖树根饿肚子的时候,人家能把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后来有人举报,江家倒也不怕查。
不仅无罪开释,每年冬天人家还大方的设立施粥棚,于是不知怎么,这江家的口碑就发生了大逆转。
苏瑷就是这时候跟江清风认识的,从苏市来的戏班花旦,怯生生地向年仅十六的江清风讨要热粥,结果晕倒在漫天飞雪当中。
两人的爱情曾轰动整个京市,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靠卖唱为生的戏子,能一晕成凤。
秦芸吃完了苹果,还有些意犹未尽,便指示顾蓉娇再给她削一个。
“秦婶儿,要我说这就是人各有命,有人能晕一下嫁进有钱人家里,有人晕了就只能在雪地里冻死。”顾蓉娇唏嘘不已。
宋晚意舔舔唇角,显然是听故事入了迷,“然后呢?”
然后苏瑷就再也不对外唱戏了,改做幕后,她写的话本子生动有趣,出一场必爆满一场,那些流言蜚语渐渐有了改观,到后来,更是直接被举荐评定为戏曲作家。
“江家两口子还有一点最是叫人佩服,二十多年前苏瑷生产,当天医院突发大火,江清风呢就在外面指挥救援,留苏瑷挺着个肚子自己在病房生了。”
“自己生的?”
“可不是?听说等妇产医生找进去时,脐带都是她自己挣扎着剪的,不过嘛…..不晓得是不是她自己处理不当的原因,那女婴第二天就死了。”
宋晚意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就算她自己不生,怕是等不到医生进去,憋久了大人小孩都危险。”
秦芸感叹起这段往事,真心实意地感到无奈,都是女人,都经历过生产,哪里不知道这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呢。
“约莫过了两三年吧,江清风还是想养个姑娘,就去孤儿院收养了个,现在……怕是也该有二十来岁了。”
顾蓉娇惊呼,“果然投胎真得看命!”
既然顾蓉娇没被烫伤,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二楼跟那个叫江清风的男人说一声。
宋晚意对这男人好奇得很,自然也跟上去看个究竟。
病房里只有个头发半白的妇人,她靠坐在床头,头发在脑后松垮垮地挽成结,大病未愈让她脸上毫无血色,纵使如此,她手中的钢笔仍旧认真地在本子上撰写着什么。
听见敲门声,苏瑷茫然地撩起眼皮,短短几秒的判别后,她柔柔一笑,“是被清风洒水溅到的姑娘吧?”
顾蓉娇已经很久没被人叫做“姑娘”了,冷不丁地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