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快坐下休息吧,奴婢這就去端午飯出來。”
“好。”田恬進屋把五百兩放好,走到屋檐下吃飯。
如今進入初夏,中午的日頭很大,小桌子搬到了屋檐下,兩人就在那裏用飯。
主仆倆現在有銀錢了,日子也好過許多,秋穗中午烹了一只雞,放了一下青椒麻椒在裏面,又香又麻又辣,吃起來非常過瘾,田恬額間鼻尖全是汗珠。
午飯過後,田恬簡單洗漱一下,就去午睡。
秋穗把家裏裏裏外外的事情做的很好,田恬無後顧之憂,午睡起來,就要去別院準備晚膳。
田恬每日教李湛一個字,剛開始李湛還覺得難不倒他,小婦人明顯看輕了他。
後來持續五日,他每晚一個人練到深夜,吃力無比。
這是二十多年以來,第一次有挫敗感。
他從小被衆人稱贊天資聰穎,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可習了這清心咒後,他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一普通人爾。
甚至還比不上一小婦人。
這天,田恬又來別院做早膳,黃福全又來廚房找她。
“黃總管,晨安。”田恬微微福身,臉上帶笑。
黃福全看到小婦人臉上的笑容,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主子不是才賞了五百兩銀子給她?
怎麽就不知道買些好看的衣裳?
還是穿着粗布麻衣,打扮的村姑一般。
今日穿了一身靛藍色繡纏枝紋的衣裙,三四十歲的婦人才會穿的衣裙,若不是勝在她肌膚雪白,容貌姣好 ,簡直沒眼看!
宮中的小宮女都不會這樣打扮!
真是太不會打扮了!
田恬這麽穿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她現在天天教李湛寫字,兩人離的比較近,若是她打扮的花枝招展,反而讓他覺得她想勾引他!
她可不想讓李湛看輕。
自古帝王多疑心,若是李湛一旦覺得她有別的心思,從而疏遠她,那就糟了。
任務沒完成之前,她必須要在別院裏待着,不能出一點閃失。
她很珍惜現在這份廚娘的活計。
李湛确實很滿意這小婦人的做派。
和她相處時,他也覺得很舒服,不像別的女子,要麽特別懼怕他,要麽一副視死如歸的想要伺候他。
看了都讓人倒胃口。
這天,田恬再次來別院做早膳,天天出現在廚房提點她的黃福全卻不見了。
田恬難得做了一次安靜的早膳。
早膳做好,田恬端去飯廳。
飯廳門口,只有墨揚守着,完全沒有看到黃福全的影子。
田恬心下好奇,黃福全難道有事出去了?
敲門進去,規規矩矩送早膳,李湛已經坐在八仙桌前等着了,旁邊伺候的是黃福全徒弟小貴子。
田恬放好早膳,行禮退了出去。
墨揚還站在門口,田恬忍不住湊過去問一嘴:“揚大哥,妾身瞧着今日主子面色緊繃,心情好像不好,難道是誰得罪了他?”
墨揚點頭,如實道:“今日小心些,昨個兒黃昏你剛離開不久,主子犯病了。”
田恬震驚:“怎麽樣?可有人受傷?”
墨揚點頭:“黃福全當時正在伺候,他傷到了。”
“啊?黃總管傷到了,他傷到何處?”田恬不敢置信,黃福全可是李湛身邊的心腹,竟然也被傷了。
“他的右手斷了,如今還在房中靜養。”
田恬點頭,難怪伺候李湛的活計落在他徒弟小貴子身上了。
“黃總管對妾身有知遇之恩,妾身這就去看看黃總管。”
墨揚點頭:“去吧。”
田恬回到廚房端了一些別的廚子做的早膳,徑直去了黃福全房間。
他是個太監,她一個女子去看他,也不會有流言。
咚咚咚.....
黃福全的聲音從房間裏傳出:“誰啊。”
田恬道:“是妾身。”
原來是小婦人過來了,黃福全連忙道:“門沒關,你且直接進來。”
田恬道了一句好,推門而入。
黃福全穿着一身雪白亵衣亵褲,灰溜溜半坐在床上,右手纏着紗布,用一根繩子挂套着脖頸,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田恬見他神氣慣了,現下見他這模樣,當真是哭笑不得。
“黃總管,妾身從揚大哥處聽聞你受傷,特意給你送了些早膳過來。”
田恬送的是四個大肉包子和一碗豆漿,他右手受傷了,左手也方便拿着吃。
黃福全還挺感動:“你這小婦人,倒是有心,你若是這般上心主子該有多好!”主子肯定都寵她了!
田恬無奈極了。
黃福全也不拘着,左手拿了一個大肉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
田恬問道:“昨兒黃昏主子為何發病?妾身瞧着主子最近還挺平和的,怎地突然就這樣了!”而且傷的還是心腹黃福全。
黃福全苦着臉,嘴裏的大肉包子都不香了。
“還不是怪那該死的蒼蠅。”
田恬傻眼:“蒼蠅?”
“正是。主子正在處理公務,有一只蒼蠅老是在主子跟前飛來飛去,嗡嗡嗡吵鬧不停,咱家站在一旁幫着研墨,見主子眉頭越皺越緊,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最後見那蒼蠅停在折子上不動了,咱家瞧着機會好,實在忍不住,直接上手準備把它拍死,可能是咱家動作太大,吓了主子一跳,當即主子就發病了,掰斷了咱家的手。”
說着這事兒都是一把辛酸淚。
他黃福全竟然有一天落到這種地步。
田恬也是很無奈,只能說黃福全太倒黴了。
李湛的病情本就不能被刺激,一只蒼蠅在旁邊吵鬧,确實會讓他煩躁,黃福全又在這種時候在他眼前突然拍死蒼蠅,李湛肯定吓一跳。
“黃總管,大夫怎麽說,您的傷無大礙吧?”
“暫時是伺候不了主子了,估計要将養一個月左右才行。”
他心裏擔憂啊,他那徒弟小貴子沒有經常伺候主子,若是伺候的不好,主子一發怒,那可是要丢命的。
田恬看了黃福全之後,見主子至今還不召見自己,主動去找他。
李湛剛吃過早膳,正在書房看折子:“何事?”
田恬福身行禮:“主子,奴婢過來是為了今日一字。”她要是不教他,她根本不敢離開,若是等他想起傳召她,她都回去了,若是因此生氣發病,那可不值得。
“你過來吧。”李湛面無表情。
他的心情實在難好,貼身的黃福全都被他斷了手,他的心情差到極點。
原以為最近練習了字,會好一些,沒想到還是動不動發病。
田恬教了他一字後,直接離開了。
田恬有心安慰,但不知如何安慰,說多了若是刺激到了李湛,那她小命堪憂。
他現在才學了七個字,清心咒對他很難有效果。
他發病是正常的。
時間轉眼過了三日,這天中午,田恬正在廚房裏做午膳,墨揚急匆匆沖進廚房:“快跟我去書房,小貴子出事了。”
田恬心都漏了一拍,連忙放下菜刀,跟着墨揚去了書房,邊走邊問:“揚大哥,小貴子出何事了?”
墨揚如實道:“小貴子沒有經常伺候主子,摸不透主子的習性,今日茶水太燙,小貴子不小心撒到了主子手上,主子當即就生氣發病了,如今正掐着小貴子脖頸,我勸不住主子,只好來廚房找你。幸好現在是午時,要是你不在,今日小貴子恐怕必死無疑。”
田恬腳上速度再次加快,半點不敢耽誤。
她顧不得敲門,直接進入書房。
黃福全已經在書房裏跪着了,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給小貴子求情。
李湛現在已沒有任何理智可言,他把小貴子掐着脖頸壓在書案上,力度極大,小貴子的臉色都開始泛青紫,看上去十分可怖。
田恬心都要跳出來了,小貴子看上去快不行了。
她連忙跑過去,邊跑邊念清心咒。
李湛好了一些。
田恬見念清心咒作用不是很大,她心裏默默運轉龍訣,雙手輕輕握住那只拿着佛珠的手。
“公子,放松身子,慢慢平複心緒......”
李湛眼中漸漸起迷茫之色,田恬見他有了反應,她又伸手過去,輕輕掰開脖頸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的掰開.....
小貴子終于得到自由,軟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黃福全連忙跪爬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認他還有呼吸,這才狠狠松了口氣。
幾息之後,李湛終于恢複理智。
李湛瞥了一眼小貴子,面無表情道:“帶下去傳太醫。”
“是。”黃福全連忙吩咐兩個小厮進來,把小貴子擡了出去。
李湛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田恬連忙放開自己的手。
“公子,剛才情勢緊張,妾身....妾身才不得已為之。”田恬趕緊福身行禮解釋。
李湛知道是非:“無礙,你做的對。”若不是她,今日這別院又要造出一樁人命。
“公子,您也傳太醫吧,妾身瞧着您的手上燙了一些小水泡。”
黃福全聞言,脖頸挂着一條斷臂,急匆匆出去傳太醫,墨揚阻止道:“你現在行為不便,我去傳。”
黃福全沒有拒絕,任由他去了。
此事已了,田恬繼續站在這裏也沒用,行禮道:“公子,若沒什麽事了,妾身就回廚房了,妾身鍋裏還炖着菜。”
李湛點頭,同意她離去。
黃福全卻叫住了她:“且等一等。”
田恬不解的看着他,最終還是站在書房裏,沒有離去。
黃福全跪在李湛面前:“主子,奴才手上有傷,不能伺候您,小貴子粗苯做不好事,也不能伺候您,您身邊已經沒有得力之人,奴才瞧着這廚娘心靈手巧,又有安撫您的本事,若這段日子有她伺候您,奴才才能放心。”
田恬震驚。
李湛沒有表态,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想要聽她一番說辭。
田恬是很抗拒的,她如今住在淩雲峰,是清心庵的地盤,若是她長時間待在別院,這讓有心人知道,該如何作想?
秋穗那小丫頭得擔心死。
“公子,妾身是一下堂婦,若是貼身伺候,會不會不妥?
白日也就算了,天地昭昭,就算被有心人知道,解釋一番,也就過去了。
若是晚上也在別院,若有心人知道,妾身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湛皺眉。
他其實也想讓小婦人伺候他的,她确實有本事,能讓他平心靜氣下來,最近天熱,蚊蟲又多,他心頭煩躁加劇,處理政事都有些力不從心。
若是有了小婦人伺候,他肯定能專心政事。
只是小婦人說的也有些道理,人家雖然是個下堂婦,但也要名聲。
大晚上還在別院,确實有些說不過去。
黃福全鐵了心想把小婦人往主子房裏推,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算了。
“夫人可以只伺候白日,晚上主子歇息了,墨揚也可以在旁伺候,他跟了主子十幾年,雖然不能貼身伺候,但是晚上主子不用處理事務,伺候不費事。”黃福全看向田恬:“夫人以為如何?”
黃福全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田恬還能說什麽。
“但憑公子做主,妾身願意的。”
李湛眉頭舒展:“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田恬行禮:“多謝公子。”随即道:“若是公子現在沒事,妾身先回廚房了。”鍋裏還炖着吃食。
李湛點頭,讓她離去。
房間裏只剩下李湛和黃福全。
黃福全開始為小婦人邀賞:“主子,您剛才說不會虧待那夫人,要賞些什麽呢?奴才這就去操辦!”
這可把李湛為難到了。
他一直沒賞過女子東西,第一次賞了銀子,難道這次還賞銀子?
“就賞銀一千兩。”多些銀錢讓小婦人傍身,以後離開淩雲峰,重新改嫁,也是一筆豐厚嫁妝,不會叫人看輕了去。
黃福全皺了皺眉,又是銀子,不妥不妥。
“主子,可否聽奴才一言?”
李湛現在心緒平和,十分好說話:“你且道來。”
黃福全道:“奴才覺得夫人如今住在淩雲峰,賞了銀子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還不如賞賜些別的合适。”
李湛皺眉,想了想,覺得黃福全言之有理。
“你且仔細說來,送什麽東西合适?”
黃福全道:“女子無非喜歡胭脂水粉衣裳首飾,奴才瞧着夫人每日上工,穿的都是些粗布麻衣。
下山路太遠,夫人根本沒有時間,身上有銀錢也買不到喜歡的東西,還不如直接賞賜她一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飾。”
李湛覺得有理:“那此事就交由你去辦。”
黃福全笑眯了眼:“是,奴才定不負主子所托。”
小婦人實在不會收拾打扮自己,這次趁着賞賜的目的,給她準備個十套八套的漂亮衣裳,讓她穿着在主子面前晃來晃去的,他就不信,主子當真能不動凡心!
不一會兒,太醫進書房給李湛處理傷口。
黃福全在一旁小心照顧。
田恬做好午膳端來,剛好碰上一臉笑容的黃福全。
“黃總管,何事如此高興?”
黃福全笑看着她:“你啊,且等着吧,潑天富貴就要輪到你頭上了。”
田恬被說的一頭霧水。
這黃福全是被吓破膽了吧,說話都不對勁了。
晚安,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