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林曉穗提着一籃子菜從店外走進來,看上去是才從菜市場回來。她進門看到林粟坐店裏,非常吃驚,立刻喊她:“粟粟。”
林粟腦子空空,本來想好和林曉穗說的話,也記不起來了?。
這樣的情況,再待下去也沒意義。
“我?要回學校了?。”
林粟倏地起身,說完這句話,快速離開了?飯館。林曉穗在身後喊她,她不停,加快了?腳步。
趙勇為?安慰林曉穗:“我?把話都和孩子說了?,你給她一點時間,讓她想想。”
林曉穗看着林粟匆忙離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
上午從“穗穗有食”回來後,林粟就去了?班級自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感冒,一整天,她都難以集中?精神複習,老是做題做着做着就分心想別的事去了?。
上午趙勇為?說的話一直萦繞在她耳邊,徘徊不去。
心裏靜不下來,學習效率低,林粟傍晚去了?操場,熱身過?後,準備跑兩圈緩解下凝滞的思緒。
感冒對身體?還是有影響的,平常她一口氣能跑個四五圈,今天才跑一圈,就覺得呼吸不過?來。
她覺得肺憋得難受,及時停了?下來,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
往常林粟跑步的時候,謝景聿都在球場打球,今天也是。他運着球,抽空往操場看了?眼,就見林粟彎着腰,看着不太對勁。
他當機立斷,把球扔給隊友,跑向操場。
“林粟。”謝景聿跑過?去。
林粟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咳嗽的欲望,擡頭?看向謝景聿。
謝景聿到了?她跟前?,立刻問:“身體?不舒服?”
“感冒了?。”
謝景聿聽她鼻音濃厚,皺了?下眉問:“拿藥了?嗎?”
“我?室友給了?我?一盒感冒靈,我?晚上回去再泡一包。”林粟話才說完,又咳了?兩聲。
謝景聿看她症狀不輕,果斷道:“去醫務室看看。”
林粟搖搖頭?:“不用,小感冒而?已。”
“小感冒拖着也會?變嚴重,要是變成肺炎,就不是吃藥這麽簡單了?。”謝景聿神色肅然,他看了?眼時間,直接說:“離晚自習還早,走吧。”
林粟見他完全不留商量的餘地,暗嘆一聲,跟着他去了?醫務室。
校醫是上回林粟暈倒,幫她挂瓶的那個,她認出了?林粟,還認出了?謝景聿。之後她看他們?的眼神就變得很耐人?尋味,有種看破不說破的感覺。
校醫給林粟量了?體?溫,沒發燒,說是季節性感冒,開了?點藥。
從醫務室出來,謝景聿又讓林粟跟他去食堂。
吃飯的時候,謝景聿盯着校醫開的藥的說明?書在看,林粟看他盯着說明?書像看什麽艱深的文章一樣認真,不覺好笑。
飯後,謝景聿和食堂阿姨要了?一杯溫水,示意林粟把藥吃了?。
“醫務室開的藥你記得按時吃,過?兩天症狀要是沒有減輕,就去醫院檢查看看。”
林粟:“嗯。”
謝景聿盯着她,眼神犀利,說:“不要因?為?吃藥會?犯困,就只在睡前?吃。”
林粟捧着杯子,躲開眼,心虛地含糊道:“不會?的。”
謝景聿輕哼一聲。
林粟聽話地把藥吃了?,苦得蹙起了?眉頭?。
謝景聿虛握着拳把手伸過?去,随後掌心向上,攤開手,一顆話梅糖躺在他的手心裏。
林粟驚奇:“你怎麽有糖?”
“和食堂阿姨要的。”
吃完藥給一顆糖,這是哄小孩子的把戲,但是林粟還是孩子的時候,很少被人?這麽哄過?,所以還是開心的。
沒想到謝景聿還會?哄人?。
她接過?話梅糖,突然間,一些久遠的記憶被翻了?出來。
謝景聿見林粟神情落寞,緊了?緊眉頭?,問:“怎麽了??”
林粟看着手裏的話梅糖,說:“很小的時候,我?媽就這麽哄我?。”
謝景聿知道她說的是林曉穗。
“我?今天上午去‘穗穗有食’了?,那個叔叔說,他們?想把我?接過?去。”
謝景聿并不訝異,之前?看林曉穗對林粟的态度,就知道她還是很關心林粟的。
“你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林粟擡眼,眼神裏罕見地有顯著的迷茫。
“你跟你媽媽生活,就可以離開養父母了?。”
“我?知道,但是……”林粟頓了?下,問謝景聿:“安托萬會?為?了?擺脫一個家?庭,進入另一個家?庭嗎?”
“也許會?。”謝景聿說:“如果另一個家?足夠溫暖。”
溫暖?
林粟想到了?和林曉穗相逢的那晚,她和現在的丈夫在店裏聊着他們?的女?兒,那場景的确很溫暖,但這個溫暖卻不是對她的。
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就算她是林曉穗生的,也是個外來者。
她在兩個家?庭生活過?,兩個家?庭都讓她有陰影,她現在已經不對所謂的“家?”抱有幻想了?。她很難想象自己?再次進入一個新家?庭是什麽樣的境況,會?不會?是新的磨難,又或者真能有溫暖的家?庭生活。
她不确定。
在面對一切難題時,林粟都是果敢的,但這一回,她膽怯了?。
有時候,已知的苦難和未知的希望,說不上哪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