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盲孤兒6
原母整個人慌亂出殘影,要命了,這肯定會影響母子感情的吧?
此時恨不得站在桌子上增強氣勢,慌亂地大聲辯解:“我沒有!誰跟蹤你了!我......我是恰巧看到的!沒有跟蹤!”
南鶴轉過身繼續炒菜,表情沒有多大的變動,原母心裏忐忑不安。
為什麽突然不說話啊?這樣讓人很慌啊!
“你怎麽不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許清?”
看準火候拿起鹽罐子撒了幾粒鹽進去,繼續将豆子和豬肉大火翻炒,南鶴點頭:“我是喜歡他。”
“村子裏那麽多姑娘那麽多哥兒,你怎麽就偏偏喜歡許清啊!”原母跺腳,恨鐵不成鋼,“不是娘介意,他看不見啊!以後整個人都要依靠你,家裏從裏到外什麽事都要你一個人來。我們村裏人過日子,本來就是要相互扶持的。娘不希望你這麽累啊!”
“整個人都要依靠我?裏裏外外都得我幫他嗎?”南鶴皺眉喃喃道。
原母見他這個表情,心裏一喜。勸說有戲了啊!連忙點頭,繼續游說:“你想想看,他吃飯要靠你,穿衣服也要靠你,更別說洗漱,什麽事都要......”
南鶴回顧神般點頭:“那正合我意啊。”
許清那麽乖巧溫柔,躲在他懷裏的樣子像只可憐可愛的小兔子,他想到心都要軟成一灘水了,怎麽會覺得麻煩?
原母:“?”
說那麽多全白說了。
她正色道:“你不能因為一時興趣,一時喜歡他,就決定要接住他的一輩子。萬一你以後喜歡其他人呢,遇見更讓人動心的。你把他接住,又把他摔下來,你有想過他會怎麽樣嗎?”
豆角炒肉炒好,将裝肉的盤子沖洗一遍,盛起菜放進去。趁着鍋裏還有油水,倒進已經洗幹淨切斷的蔬菜,大火翻炒。
南鶴手上動作有條不紊,回頭看向原母:“你覺得我是個始亂終棄的人嗎?我作出決定,絕不變卦。”
原母扶住額頭捶桌子:“我懶得勸你了,總之我就一句話,你要娶他,我就......我就跟你斷絕母子關系!你當沒有我這個娘!”
說完張開指縫去看南鶴的神色,誰知道他一心一意看着鍋裏的蔬菜,連個眉毛都沒擡一下。
“哦。”
原母的心頓時拔涼,他竟然一點都不在乎!心裏究竟有沒有她這個娘啊!
兩個人三個菜,南鶴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多吃了一碗飯。原母端着飯碗,看着油汪汪的豬肉炒豆角,心裏一橫,筷子伸向豆角,将自己的冷淡做足了。
南鶴加了一筷子肉放進她的碗裏:“你跟我生氣,跟肉也有氣嗎?多吃點,年紀輕輕臉蠟黃的,跟天天啃樹皮過來的一樣。”
“我還年輕?我都三十多歲了!”村裏她這個年紀的婦人當奶奶的一堆了。
“三十還是一枝花。”南鶴道,“還能活個四五十年,怎麽不算年輕。”
原母掐着指頭去算:“活到七八十,我不成老不死的了,我活的長容易折你的壽命,活到四五十我就滿足了。你別跟我套近乎,我的态度是不會軟化的,總之我不同意你跟許清在一起!你別想了。”
南鶴覺得這種話對他的威懾力真的是一點一滴都沒有,他真的想去做的事,身邊人把刀攔在脖子上阻止他也不會改變心意。但是為了原母的面子,他也不做反駁,低下頭吃飯。
他這個後娘,嘴毒心軟,将這個兒子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從小就對他視如己出,甚至為了他梗着脖子跟原老頭掐架,他真的喜歡的人,她是怎麽也不會去傷害的。
“哼。”原母三兩口吃完飯就放下碗了。她做好決定,明天就再去村裏尋摸,她要改掉以往眼高于頂覺得誰也不配不上她兒子的想法,趕緊給他找個不錯的成婚。
一早起床,雖然尚未日出,但是能感受到空氣裏的幹燥,多半會是個晴天。
南鶴拿上工具上山。
經過大暴雨的沖刷,山路溝壑不平,黃沙瀉下去很多,有棵長在坡邊的枞樹已經倒下了。對于山裏人來說,什麽都是能當柴的,南鶴走過去砍掉枞樹的根系,扛起粗壯的枞樹拖回家放在院子裏,曬上幾天再鋸開。
再次走進深山裏,他之前挖的陷阱和夾子已經被破壞幹淨了,陷阱坑裏已經積了水,成了一口小井。
小井周圍還有小爪印,看樣子是有小動物來喝水了。
南鶴笑了一聲,用樹枝從小井底把夾子掏上來,保留了這個小井。
暴雨對深山的影響不大,反而讓山裏的綠意更濃了。南鶴砍掉一些草木小樹,辟開一條小路。
再往裏走,鳥鳴于深山,偶有蟲蛇爬過,冷氣幽幽,有種刻骨的寒意。
這種深山裏大多有許多瘆人的傳說,南鶴有知而無畏,忽略奇異的涼意往前走。原老頭是外來戶,沒有分到土地,是以南鶴也要繼承他的衣缽繼續打獵。目前小泉村只有他一個獵戶,大多數村民以種田種地為生,覺得較為保險。
深山除了獵戶基本不會有人會過來,南鶴沒走過的地方,自然也沒有其他人來過。走了大概兩刻鐘,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個林木間有一塊空地,清冽激烈的河流從散落的巨石間流淌下去,彙成一汪小譚。橘黃色的長角鹿悠閑地在譚邊喝水,其中還有小野豬與渾身長滿刺的豪豬。
南鶴握緊手上的弓箭,搭弓射箭瞄準胖乎的豪豬。鋒利的竹箭射進豪豬長滿刺的身體,它嚎叫一聲,倒在地上。
這一聲驚到了所有的動物,野豬帶着一串長着條紋的野豬崽子慌忙逃竄,長角梅花鹿也邁着細長的腿跑掉,譚邊瞬間安靜。
南鶴收起弓箭,拿出手上的尖刀。
豪豬在地上哀嚎了一會兒就咽氣了,不需要再補一刀。原本想就此處理,考慮到譚邊是山裏動物的飲水地,南鶴還是拎着豪豬回去處理。一只豪豬夠他賣點錢了,他也不打算額外再去打。
遵循可持續發展觀念。
下了山,順帶在老地方割了點兔子草帶回去。體型不小又圓潤的豪豬引起了在田地裏除草的村民,紛紛看過來。
“原小子,這豪豬不小啊,在哪裏獵到的?”
“深山裏。”南鶴道。
“深山啊,你一個人去深山啊?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深山裏有熊有老虎啊!”詢問的村民聽到這裏也想去看看的心思歇了,他們供着一家老小,要是出個什麽事那可不得了。
“沒看見有熊。”
“看見了你還能回來?”
南鶴笑着點頭,“那也是。”
晾曬衣服的原母看見手上這個胖家夥,驚嘆一聲:“這胖的,吃的什麽啊?圓滾滾的,去酒樓能賣到不少錢吧?”
“要比兔子和野雞值錢點吧。”南鶴思索,三百文錢應該賣得出去,畢竟這東西在這周邊少見,而且這只尤為肥胖。
“吃完早飯去問問。快點洗手吃飯去了,我先來喂兔子。”原母接過兔子草走去兔子箱邊。
南鶴也跟着去看了一眼,小兔子長得比之前大了不少,三瓣嘴吃起草來胡子一動一動,十分可愛。
原母很得意:“我養東西很在行的,你我也養大了,兔子也養的肥肥的。”
“這兔子怎麽燒?”
原母臉色大變,憤怒地用拳頭猛砸南鶴,将他趕到一邊去,老母雞護崽子一般護住兔子箱:“你敢吃!這是我養的!”
南鶴無奈地挑眉:“行,等它們大點我教它們說話,等你百年之後還能給你披麻戴孝,趴在棺材上大哭給你守靈。”
說着說着,扯着嘴角笑起來。
原母蓋好箱子上的镂空蓋子,“敢挖苦你娘!反正不許吃,我好不容易養活的,要吃你自己去山上打。”
南鶴不置可否,他剛剛也是開玩笑随口說一句。
吃過早飯南鶴就出門了,原母在家裁了一會兒衣裳,拿上長鏟子打算去山上挖點蒲公英回來喂兔子。
走到河邊目光就不自覺飄向了田野間許清的茅草屋。又小又簡陋的小茅屋,伫立在地勢稍高的小坡上。
不只是出于什麽心思,原母揣着小鏟子往許清家那邊走去。
她當然不是來看他的,也不是想要了解他對他兒子是什麽想法,更沒有探究兒子為什麽喜歡他的打算,她僅僅是在這周圍看看,有沒有蒲公英。
誰知道蒲公英會不會長在人家田地裏,不找找怎麽知道呢!
許清又看不見,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知道她來了。嘿嘿!
原母往後看了看周圍有沒有人走動,鬼鬼祟祟往許清家周圍移動,從他院子左邊的籬笆上山探出腦袋。
正瞄着,面前突然出現一只碩大吐着舌頭的狗頭。
“哎喲我的天爺啊!”原母捂着心髒坐到地上,花狗湊過來仔細嗅她的氣味,半晌歪着腦袋往她手上蹭。
原母平複了一下被吓到的小心髒,無奈地摸了摸狗腦袋,許清怎麽養了這麽一只傻狗,見誰都親近!
伸長脖子往裏看,就聽見一陣争執聲,熟悉的嗓音......好像是許二嬸子?
原母縮回腦袋,伸手從籬笆上扒拉出一個小眼兒,眯着一只眼睛往裏看。元寶不明所以,用爪子堵住那個小眼兒,。
頓時什麽也看不見的原母:“......”
這什麽狗啊!可惡!缺大德的樣子跟她兒子好像!
原母還在跟狗爪子做争鬥時,許二嬸子那好像喉嚨裏爬了一只螞蟥的破鑼嗓子越來越大,許二嬸子與許清出了前堂的門。
許二嬸子背對着原母,叉着腰指着站在前堂門口的許清罵道:“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們祿生可是個秀才,你真是走了八輩子運!”
什麽啊!到底在說什麽啊!原母急切得直抓地,元寶似乎意識到許二嬸子有危險氣息,飛快地跑到許清身邊去了。原母大大地舒了一口氣,仗着許清看不見,直接站起來扒拉着籬笆上的細竹子往裏看。
許清眉心微動,扶着前堂的門柔弱不失堅韌:“二伯娘,再好的親事我也不要,我已經有了愛慕的人!”
原母聽明白了,許二嬸子要許清嫁給他的秀才侄子?許清不願意。這可是秀才啊......不對,不就是秀才嗎?可惡,她兒子才是最優秀的!
“你要不要臉啊!你一個未出門的哥兒,你有愛慕的人?誰啊,你這種瞎子能看上什麽好東西?”
什麽?!敢罵她兒子是東西!原母差點把手上的細竹子折斷,這個賤人,滿嘴噴糞!
許清頓時羞怒地蹙起兩彎煙眉:“二伯娘!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可以罵我羞辱我,絕不能羞辱他!”
別光說啊!原母狠狠地拍籬笆,甩她一耳光啊!把她牙打掉!
“喲!怎麽了?你說出來我聽聽!是誰?你說啊!”許二嬸子叫嚣,竟然伸手去拉扯許清,“你少跟我在這裏廢話,你有幸嫁進張家,那是你的福氣!”
許清被她拉扯得一個踉跄,險些站不穩,伸手從頭上拔下來一根木簪比着纖細的脖頸:“二伯娘,我寧願死,也絕不去張家!”
寧願死,也不願嫁......原母神色恍惚,從前堂門口拉扯的兩人身上仿佛看見了十幾年前跪在地上哭求伯娘不要把她嫁給原老頭的自己。
一股不知名的火氣從心頭生氣,這個賤人!真把自己的侄女兒侄子當成自己家的貨物了,想賣就賣!他跟兒子兩情相悅啊,佳偶天成,輪得到這個老妖精來摻和!
“那你去死!你去死啊!”許二嬸子怒道。
她的秀才侄子村裏多少姑娘和哥兒巴不得嫁給他,這個不識好歹的瞎子居然如此作态!
“我就在這裏看着,今天你——啊啊啊啊!”
許二嬸子的小腿傳來劇痛,低頭一看,剛剛還在許清身邊溫順的大花狗一口咬在了她的腿上,她爆發出一聲尖叫,跌坐在地上。
元寶兇狠地低吼,咬着不放嘴。
許清茫然地張望:“怎麽了?”
許二嬸子殺豬一般:“許清你這個該死的瞎子!你的狗在咬我!快把它拉開啊!我要炖了它吃狗肉!”
原母縮在籬笆後悄悄拍大腿,好狗啊好狗,該賞它一大塊肉!
“元寶快松口!不能咬人!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