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盲孤兒2(1 / 2)

眼盲孤兒2

小泉村隸屬于石橋鎮,沿着唯一的鄉路到鎮上大概需要一個時辰,這已經不算短距離。是以村口有趕着牛車等待載客的村民,以此賺個跑路的外快。

坐牛車不管怎麽說也比走路要快,南鶴也不矯情,村口趕牛車的人吆喝一聲,他就很自然地走過去付了兩文錢上車了。

趕牛車的人同是小泉村的村民,收了錢後笑眯眯地在牛車杠子上敲了敲黃煙的煙灰:“還要等一會兒啊,看看還有沒有要去鎮上的,再等一刻鐘沒有的話我們就出發。”

南鶴拎着獵物點點頭,坐進車裏。車裏已經坐了兩個拿着包袱的中年婦人,一個粗布纏着頭發,一個頭上用灰藍色的粗布包着,露出一張消瘦的尖臉。兩人正小聲地交談着。南鶴聽力出衆,沒怎麽用心就聽到了他們交談的內容。

“......回娘家去。”

“你娘家是在花園村吧?這時候去正好能趕上中飯。”

粗布纏着頭發的婦人笑着,一雙吊梢眼微眯,顯得精明又犀利:“是呢,我大哥生辰在今天,做妹妹的怎麽能不回去?我那侄兒,可有出息,上個月考中了秀才!”

“秀才啊!”尖臉夫人驚呼,“那可真了不得呢!”

“可不是。”

南鶴百無聊賴地聽了一會兒,沒一會兒功夫車上又上來兩個瘦弱的哥兒,拎着手上的地産似乎是要進鎮去賣。在座雖然都是小泉村的,但是小泉純山多路彎,村民分布很廣,并不是每個人都互相認識。牛車裏五個人都是跟熟悉的人說點話,南鶴誰也不認識,一路聽着其他四個人的交談直到到達石橋鎮。

石橋鎮管轄下有十八個村,石橋鎮位于十八個村的正中間,很是熱鬧,往來做買賣的村民就不在少數。

獵物這種東西一般就是在酒樓售賣,原主家世世代代都是獵人,無論是打獵還是售賣獵物都十分有經驗,與鎮上幾個酒樓都有過交易歷史。

南鶴圖近,進了看見的第一家酒樓。夥計認識南鶴,帶着南鶴去見了掌櫃,掌櫃又帶他去後廚讓主廚看需要什麽。酒樓客似雲來,山珍野味從來不愁賣,将南鶴的獵物全都拿下了。

五只獵物,野雞要比兔子貴上十五文錢,五只獵物一共賣了一百九十文錢,南鶴道過謝将銅板裝進胸口的衣襟裏。

在家承諾過原母要給她買新布裁衣裳,南鶴也不打算食言,轉了兩條街找到一家布匹店買了一丈深藍色和一丈暗紅色的布,讓老板包好又去街道上轉了轉,看到有意思的或是家裏需要的東西也順手買了一些添置家用。

正午過後,在鎮口看見回小泉村的牛車,南鶴又背着竹簍回去。

原母正在家給屋後的小菜園蔬菜澆水,見南鶴回來,扒着他的竹簍一看,頓時氣了個仰倒。

“你這個敗家子!你真裁了布匹?你掙了幾個錢啊這麽花!哎喲你要氣死你娘啊!”

南鶴淡定地忽略原母的哭天喊地,将暗紅色的布匹拿出來在她身上比了比:“這不好看得很?襯得你膚色白,去裁幾身衣裳穿吧。”

“我這一把年紀了穿紅着綠叫什麽樣子?成了老妖精了,到時候村裏那些八婆不知道怎麽說我賣弄風騷呢!”原母摸着布,心裏喜歡又嘆氣不敢穿。

“誰敢說?我拿刀把他劈了。”南鶴輕描淡寫,“別磨蹭了,這布你不要我就送給四嬸了,她穿着也好看。”

“你敢!誰說我不要!說了給你娘的東西轉臉就要給不相關的人!”原母趕緊抱緊手上的布,“我明天閑下來就量尺寸裁衣裳穿。”

南鶴笑了一聲,拿起她腳邊的水桶與木瓢:“你歇着吧,我去打水澆菜。”

他住在西嶺這邊臨近山,打不了水井,吃水用水都得去河邊打回來才能用。

南鶴挑起四只水桶往河邊走去。

夏日天黑的慢,太陽已經落下山,天色還是一片大亮。南鶴挑着水桶到盡量靠近上游的地方,卸下鈎子去打水。小腿高的四只水桶打滿,轉身就見一道單薄的身影也拎着半只手臂大的小桶慢慢點着盲杖走過來。

許清?

南鶴正欲離開,迎面走來的許清似乎就因為踩到了不知名石頭小小的絆了一下,發出一聲驚呼。

眼盲的人在河邊打水的難度與在山裏撿柴的難度是相同的,山上稍有不慎就會摔倒劃傷,河邊都是石頭,傷害性更高。

許清的小水桶因為剛剛的踉跄落在了地上,他站穩後就睜着空茫的雙眸用盲杖去探,火燒的晚霞映着他白皙如玉的臉龐,多了幾絲不可言說的漂亮。

南鶴放下肩上的水桶,撿起地上的小水桶遞過去:“許清?”

因為南鶴從始至終動作都輕盈,突然聽見聲響的許清像只受驚的小白兔顫抖了一下,随機分辨出聲響,微微歪了歪腦袋,綿軟甜膩的嗓音試探問道:“是原哥哥嗎?”

原哥哥......這個小哥兒對誰都是叫哥哥嗎?今天上午還是一口一個哥哥,現在就變成了原哥哥了。

南鶴的想法轉瞬即逝,應答他:“對,是我。”

許清那雙琉璃一般澄澈的雙眸頓時綻放出煙花一般的喜悅,殷紅的薄唇輕抿,擠出兩個小小的酒窩,甜膩得讓人酥了骨頭:“原哥哥也是來打水嗎?真巧啊!”

說罷又苦惱地蹙起眉,“我剛剛絆倒了,水桶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原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連打水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南鶴下意識打斷道:“別這樣說,看不見本來就比平常人要艱難一些,你站在此處不要走動,我去給你打水。”

許清驚訝地擡手遮住唇,連忙搖頭拒絕:“原哥哥不用了,我怎麽能麻煩你呀!這點事我自己做就好,這麽多年過來我已經會做了。”

南鶴道:“沒關系,對你來說打水異常艱難,與我而言不過是多走幾步,你別動,這裏石頭多,容易摔倒。”

對比自己挑過來的木桶,許清提來小木桶就跟小孩子過家家裝沙子玩的,跟他本人一樣嬌小可愛。南鶴身高體壯,拎着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木桶陷入沉思:這水桶打的水漱口都不夠吧?

“你這水桶太小了,你先拿着。我把我的水挑給你。現在外面沒什麽人了,不介意的話帶我去你家吧?我把水缸打滿。”

許清細眉極快地皺了一下,垂下眼眸,密長的睫羽蓋住他眼底幽深的神色。只是眨眼的時間,他就擡起頭露出驚怯的神情,空洞的雙眸不安地往別處看去,似是極為難為情:“這怎麽好?太麻煩原哥哥了......”

南鶴已經重新挑起水桶了,滿當當地水晃了晃,卻半滴都未傾灑出來,“麻煩你帶個路吧?別急,你慢慢走。”

許清抿唇,不自覺抓緊了手上的盲杖,忽然僵住的身體又放松下來,輕輕道:“那我給原哥哥帶路吧?”

同吃一條河流上游,南鶴的家在西嶺的山腳,許清的家在靠東位置的農田前。簡單的茅草屋,院子是用竹子與荊棘紮的,防禦性有,但是不多。許清腳步緩緩地走在前,他的動作慢一分,南鶴肩上的水桶重量便多承受一分,然而小半刻鐘的路程下來,南鶴連呼吸都未淩亂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