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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神道人便取出一个信封拆开，抖出一张写满张牙舞爪字迹的薄纸，道：“贫道一方面是来送一送老元君，另一方面则是受高天观小陆元君所托，捎来一首证道诗赠予老元君。”</p>

说完，便看向我，“惠真人，这诗你来念吧。”</p>

我微微一笑，道了声“辛苦道长”，接过那纸，扫了一眼，果然是陆尘音的字迹，便朗声念道：“不言大道岂昏瞢？百载默行深雪中。非为避秦逃鼎镬，元自抱冰守玄功。鹤发暗蕴千峰色，赤血终开万古空。默观岂是藏真意？青词焚尽镇妖风！”</p>

念罢，将纸一扔。</p>

纸在空中化为一团烈焰。</p>

我抱拳向素怀施礼，道：“羽化非死，蜕形登晨也！恭送元君！”</p>

在场众僧道恭声应和，“恭送元君！”</p>

最后一响钟声幽幽传来，恰好三百六十响。</p>

仪轨行使如常，落葬结契，太乙归形，封土封石封树。</p>

如此种种至毕，松巅忽降清雪，覆冢如素纱。</p>

又是一年冬来到。</p>

仪礼即毕，各家也不多留，纷纷告辞下山。</p>

照神道人带着一众弟子却没走，直等赵开来单独与我说了几句话下山后，这才上到近前，把手往后一探，拽出个中年道士来，对我说：“惠真人，这是我的嫡传弟子房崇清。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找他就是，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比不得真人你这样的得道高人，天南海北越折腾越精神。我要再这么折腾下去，真就没几天好活头了，就让我在白云观过几天安生日子吧。”</p>

这道士四十左右岁的年纪，一张和气团脸，没有留胡子，粗布道袍皱皱巴巴，被拽出来便冲我稽首一礼，道：“弟子崇清，见过真人。”</p>

我摆手说：“不用称弟子，大家各有一脉，各论各的就是。”</p>

崇清道人笑眯眯地道：“好，贫道崇清，见过真人。”</p>

我回了一礼，道：“你对你师傅拿你出来顶锅有什么想法？”</p>

崇清道人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有事弟子付其劳那是理所应当的，称不上是顶锅，再说了，能为真人和陆元君这样的在世神仙做事，实在是难得的缘法，我高兴还来不及，更不会有其他想法。真人但凡有事，只管使唤我就是，我保证打着白云观的牌子，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p>

照神道人干咳了一声，道：“倒也不用非得扛着白云观的牌子，我也没时时处处扛牌子办事。”</p>

崇清道人道：“那是因为人人都知道师傅你是白云观的主持，你的名字就是牌子。可我不行啊，江湖上谁知道我是哪根葱，不扛牌子，就算事情办妥了，别人也不知道是白云观做的啊。惠真人要我们办事，不是看中我们这些人，而是看中白云观这块大招牌嘛。我要是不扛牌子，就只能扛着师傅你的老脸招摇了。”</p>

我哈哈大笑，道：“崇清道长看得透彻，将来必能继承照神道长的衣钵，以后有事找你了。照神道长，你有个好弟子，可以歇一歇了。”</p>

照神道人道：“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教出来的弟子也就那么回事，只望真人用归用，别往死里用，好让他将来能继承我的衣钵。”</p>

顿了顿，又说：“这次出京前，小陆元君说今年过年想热闹热闹，让你把高天观的门人弟子都带去一起过年。她说她困于白云观这方寸之地……”</p>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也不知道你经营这两年，把高天观壮大到什么地步了。”</p>

我说：“好，到时候还请道长行个方便。”</p>

崇清道长便抢着答复道：“这事交给我吧，过年需要什么，只管同我讲，保证办得妥妥当当，让你们过个开开心心的新年。”</p>

照神道人赶忙打补丁，道：“话不可说得太满，尽力就是。”</p>

再不敢让房崇清多说，赶忙与我告别，拉着他，带着一众弟子匆匆下山。</p>

我便同谢尘华告别，又对她道：“今年过年，陆师姐要热闹一下，你带冯楚然一起来京城过年。”</p>

谢尘华道：“楚然去不合适。”</p>

我说：“她可以继承素怀老元君的衣钵，但不适合主持观中事务，不让她来反倒不妥。”</p>

谢尘华立时明白过来，道：“是我想的浅了，到时定会带她一起过去。”</p>

我也不多说，起身下山。</p>

行至半途，忽听身后有人招呼，扭头一看，却见是怀真自后面追上来，手中还提着个长条包裹。</p>

我便停步招呼，“道长，这是有好东西要送我吗？”</p>

怀真到了近前，将那长条包裹递过来，道：“这是师傅送给你的。”</p>

我轻轻拍了拍包裹，问：“老元君怎么讲的？”</p>

怀真道：“师傅说，你送她回来的时候，将东西送给你。”</p>

我问：“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了？”</p>

怀真道：“没有了。师傅话虽然多，但从来不说多余的废话。”</p>

我点了点头，也不打开包裹，只提在手中，向怀真施了一礼，便即下山，找地头要了辆来路不明的二手面包，开着返回金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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