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多问，只是浅蓝色的眼眸中担忧之色更浓，刻意放缓了节奏，将更多的讲解融入到示范中，给了乌更多喘息和调整的时间。</p>
而到了傍晚，则是一项相对“轻松”的课程，由伊佛格林老爷子指导的『精灵锻造术』理论课。</p>
没错，老爷子的课程由上午独占变成了上午和傍晚独占，当然，这是跟克伊特商量得出来的结果。</p>
课程地点不在喧闹的训练场，而是在老爷子那如同被龙卷风袭击过的、堆满了各种矿石、金属胚料、半成品、工具以及空酒桶的“工作室”兼卧室里。</p>
自从办完宴会之后，老爷子几乎天天待在这里，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除了乌他几乎很少与他人见面，倒是时不时有『克莱伊曼切尔』的人员拜访圣殿……</p>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冷清的气味，古怪却意外地让人精神一振。</p>
伊佛格林老爷子显然刚结束一轮酣畅淋漓的“创作”，赤裸着肌肉虬结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升腾着雾气，红润的脸膛，白色的头发和胡子抖擞着，额头上满是汗水。</p>
他正拿着一个巨大的木杯，“咕咚咕咚”地灌着清水，看到乌进来，咧开缺了嘴，哈哈一笑，声如洪钟：</p>
“哟！小乌崽子来啦！”</p>
乌点了点头，默默地找了个石墩坐下。</p>
“咳咳！”</p>
旁边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咳。</p>
是弗琳娜夫人。</p>
她不知何时也在这里，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布。</p>
她对着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p>
乌愣了愣，似乎并不明白弗琳娜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伊弗格林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疑惑，哈哈大笑道：</p>
“没事，弗琳娜过来问候问候我这个老爷子而已，不必在意，咱爷俩做咱爷俩该做的事。”</p>
伊弗格森说完便随手抽来一张凳子坐在乌的面前。</p>
“今天我们来上点理论课，关于『精灵锻造术』最核心、也最容易被误解的一个概念。”</p>
伊佛格林摸了摸鼻子，朝着弗琳娜使了一个眼神。</p>
弗琳娜夫人整理了一下裙摆，优雅地在一张相对完好的工作凳上坐下。</p>
她的声音平稳而温和，如同山涧清泉，瞬间抚平了工作室里躁动的空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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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你知道，我们锻造，追求的是材料的极致融合、力量的完美传导、形态的实用与坚固。”弗琳娜缓缓说道。</p>
乌：？</p>
伊弗格森挠了挠头，有些尬然道：“小子，老爷子我嘴笨，叫一个说话细腻一点的转述给你听，怕你听不懂。”</p>
弗琳娜默默递过来一张羊皮纸，乌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朝上面摸去，顺着上面的凹槽在脑中组合出了内容：</p>
“我们『精灵锻造术』真的是太有实力啦！”</p>
乌：？</p>
乌虽然被黑色绸带裹住双眼，但弗琳娜依旧在他脸上看出了这是“原稿？”的询问，她浅笑着点了点头。</p>
乌不由的朝着她鞠了个躬，开口说道：“谢谢您，弗琳娜师父。”</p>
伊弗格森：？</p>
弗琳娜点了点头，随后轻咳继续说道：</p>
“『精灵锻造术』它并非依靠纯粹的物理锤打和火焰熔炼。</p>
它的动力核心…是精神。”</p>
“精灵们相信，万物有灵，即便是最冰冷的金属，最坚硬的矿石，其内部也蕴含着独特的‘灵性’轨迹和能量脉络。</p>
『精灵锻造术』，就是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去沟通、去引导、这些材料内部的灵性，让它们按照锻造者的意志，自发地排列、组合、融合，最终形成理想的形态和赋予其特殊的能力。”</p>
“所以，精灵锻造出的器物，往往鬼斧神工，无限接近于自然的造物。</p>
因为它们并非被‘强行塑造’，而是被‘引导诞生’。</p>
它们的形态、纹路、能量回路，都符合材料本身最和谐、最完美的状态。”</p>
弗琳娜夫人伸出手指，凌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p>
“这就是精灵锻造术追求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造物与自然浑然一体。”</p>
乌静静地听着，他能理解这种理念。</p>
因为他很早以前就已经知晓。</p>
“但是……”</p>
弗琳娜夫人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脸上那温柔的浅笑也收敛了。</p>
“正因为精灵锻造术的核心是‘引导’而非‘强制’，是‘沟通’而非‘征服’，这就引出了它最根本、也是最危险的准则。”</p>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p>
“存在即合理。”</p>
乌微微一怔。这个短语他似乎在某个哲学论述中听过。</p>
弗琳娜夫人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仿佛要剖开迷雾，直视本质。</p>
“精灵锻造术中的‘存在即合理’，并非指世间万物诞生之初就是合理的。</p>
在『精灵锻造术』中它的真正含义是：</p>
任何被创造出来的‘存在’，其本身的内在结构、能量逻辑、运作方式，必须是‘合理’的！。</p>
必须是能够自洽的！必须能够被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所接纳和容纳！”</p>
“你创造一把剑，它的锋利、它的坚韧、它的能量传导，必须符合物质世界的物理法则和能量守恒。</p>
你创造一个能释放火焰的护符，它的火焰来源、转化方式、输出控制，必须有一套完整且稳定的内部逻辑支撑，而不是凭空生成。”</p>
“合理性，是精灵锻造物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最根本基石！”</p>
弗琳娜夫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p>
“一旦你试图创造一样从根本上就‘不合理’的东西，比如，一把能无限吸取能量却永不释放的剑，一个能扭曲时间却没有任何代价的沙漏，一件要求材料属性完全相斥却能完美融合的铠甲…”</p>
她的语气越来越凝重：</p>
“那么，你创造出的，将不是神器，而是…扭曲之物！是规则之外的错误！是世界『扭曲』之物！”</p>
“这样的造物，不会被世界法则所承认！它会受到整个世界的排斥和挤压！</p>
最终的结果，轻则造物本身崩溃湮灭，重则…”</p>
弗琳娜夫人的目光扫过伊佛格林，老爷子也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灌水的动作都停了。</p>
“重则，会引来世界法则本身的‘修正’力量！</p>
那股力量会无情地抹除这个‘错误’！而作为这个‘错误’的创造者，你的精神印记、你的灵魂，都与这扭曲造物紧密相连！</p>
你也将被世界法则认定为‘错误’的一部分，一同被排斥、被驱逐、被…抹除！”</p>
“这就是所谓的『迷失』。”</p>
弗琳娜夫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寒意。</p>
“不是迷路在某个地方，而是你的存在本身，被从世界的‘合理’序列中彻底删除，放逐到规则之外的虚无混沌之中。”</p>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p>
“正因为精灵锻造术如此危险，动辄触及世界规则的底线，所以，每一个修行此术的精灵匠师，都必须拥有一个甚至多个精神锚点。”</p>
“精神锚点……”乌捕捉到了这个关键术语。</p>
他有，但好像只有两个，一个在凯莉的身上，一个在夫人的身上，对于这方面他倒是没多过在意。</p>
毕竟他真出事了，夫人真会捞他。</p>
弗琳娜以为乌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不由的点了点头详细的介绍：</p>
“可以是某个深信不疑的信念，某个誓死守护的人或物，某段刻骨铭心的记忆，甚至是某个具体的地点…</p>
总之，必须是能让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清醒自我认知、不被锻造时浩瀚的精神力量和可能出现的规则扭曲所同化或迷失的‘坐标’。”</p>
“这个锚点，是你与世界‘合理’层面保持连接的保险绳。</p>
当你在精神的深渊中探索，当你试图引导力量创造奇迹时，锚点能提醒你‘你是谁’，‘你为何而锻造’，将你从危险的边缘拉回‘合理’的范畴。”</p>
她轻轻叹了口气。</p>
“很多精灵匠师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和强化自己的精神锚点。</p>
这也是精灵锻造术传承艰难的原因之一。</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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