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德里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了他内心最深处那个一直隐隐不安、却始终不愿去深究的角落!</p>
杰德里没有放过克伊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奈:</p>
“你知道的……”</p>
杰德里的声音低沉而清晰。</p>
“他对自身力量的控制,精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p>
元力的流转,肌肉的发力,甚至每一次呼吸的节奏,都精准得让人感觉到异常。</p>
那种掌控力,远超他年龄和境界应有的水平,甚至……远超一般浸道数十年的圣殿骑士。”</p>
克伊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p>
乌在训练场上,无论多么复杂的动作,第一次尝试就能做到近乎完美。</p>
元力凝聚时,几乎没有丝毫浪费和逸散。</p>
受伤时,对疼痛的忍耐和对身体状态的精准判断……是的!那种掌控力,完美得令人心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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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在于此。” 杰德里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判决书,继续宣读。</p>
“他对身体的掌控完美无缺,意味着他能将每一分力量都发挥到极致,效率惊人。但弊……也根植于此!”</p>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无比,仿佛穿透了乌的皮囊,直视那本质的矛盾:</p>
“造成这种恐怖掌控力的根源,恰恰在于。</p>
他的灵魂,远远超出了他这具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p>
“他的灵魂太过强大,强大到如同一个巨人,而这具身体……却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因为诅咒而根基受损的‘凡俗之笼’。</p>
巨人在笼中,自然能轻易、完美地掌控笼中的每一个部件,每一个关节,如臂使指。</p>
但代价是……”</p>
杰德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而残酷地吐出:</p>
“这具身体,被他的灵魂‘过度’开发。</p>
它就像一个被强行超频、超载运行的精密机械,每一个零件都在超负荷运转。</p>
那种完美掌控的背后,是身体潜能被压榨到极限、根基被提前透支的枯竭。</p>
所以,你会觉得他对身体的掌控力强大到可怖,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不熟悉感’。</p>
那不是不熟悉,而是灵魂在强行驾驭一具早已不堪重负、濒临崩溃的躯壳时,所流露出的那种……‘生疏的契合’。</p>
就像巨人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易碎的瓷器,完美,却令人窒息!”</p>
克伊特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比病床上的乌还要苍白。</p>
杰德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将他长久以来的隐忧彻底砸成了血淋淋的现实!</p>
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那份完美掌控力带来的惊艳和乌所展现的恐怖天赋,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完美表象下潜藏的致命裂痕。</p>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常人的灵魂岂是说强大就能强大?</p>
“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p>
杰德里的声音带着一种预言般的沉重。</p>
“终有一日,他的思维、他的意志、他对力量和法则的理解,会不断飞跃,不断突破,如同挣脱引力束缚的星辰……而这具早已被榨干潜力、布满无形裂痕的躯壳,将再也无法跟上他灵魂的跃迁速度。”</p>
他转过身,目光如同沉重的山岳,压向克伊特:</p>
“那就是……‘身魂剥离’的前兆!也就是常人所说的……身体跟不上思想!</p>
不是反应迟钝,而是……身体的结构、强度、潜能,从根本上,就再也无法承载他那日益强大的灵魂意志!</p>
当灵魂的‘思’超越了身体所能承受的‘行’的极限,强行驱动的结果……就是彻底的崩溃!如同用万吨巨轮的动力去驱动一叶小舟,瞬间就会分崩离析!”</p>
杰德里的话语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寂静的医务室内回荡:</p>
“虽然这副身体还在成长,但是你知道的……太慢了……</p>
这副身体……不适合他。</p>
它承载不了他灵魂真正的重量和未来的高度。</p>
它太‘小’了。”</p>
克伊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p>
他缓缓低下头,银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p>
一股巨大的、几乎将他淹没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涌遍全身。</p>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苦涩与自嘲的轻笑,从克伊特紧抿的唇边溢出。他缓缓抬起头,浅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自责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p>
“我又怎能……不知道……”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颤抖。</p>
“从他第一次完美复刻我的剑技,从他第一次将元力控制到毫厘不差,甚至对斗气的领悟速度……我就隐隐感觉到了……那完美掌控力下的……‘异常’。”</p>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病床上沉睡的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悲苦,有骄傲,更有深不见底的无力。</p>
“杰德里……你也看到了……” 克伊特的声音带着一种挣扎后的疲惫。</p>
“即便如此……即便身体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这孩子展现出的天赋……依旧……恐怖如斯。”</p>
他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残酷而耀眼的事实:</p>
“他对元力的亲和,对战斗技艺的领悟,那种近乎本能的、直指本质的理解力……都远超常人想象!</p>
他甚至……甚至能引动沉寂的远古之力!如果……如果他的身体能够支撑……不,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勉强维持着……只要给他时间……”</p>
克伊特的拳头再次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要抓住那虚无缥缈的希望。</p>
“终有一天……他会超越我……超越我们所有人……成为照亮这大衰落时代的一束光!”</p>
他的声音里带着炽热的信念,却又被冰冷的现实死死拖拽着。</p>
“可……知道……又能如何呢?”</p>
克伊特脸上的苦笑更加浓郁,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与无奈。</p>
“我翻阅过无数典籍,请教过伊弗格森,甚至……尝试了解一些禁忌的方法……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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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颓然地松开拳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也卸下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p>
“我找不到强化他身体根基、弥补这先天不足的方法……我找不到能承载他灵魂真正潜力的‘容器’……”</p>
克伊特的目光变得空洞而迷茫,看着沉睡的乌,像是在看一件注定破碎的稀世珍宝。</p>
“我……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倾囊相授……把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掌握的力量……都教给他……让他在这副躯壳彻底不堪重负之前……尽可能多地……绽放光芒……”</p>
“等他完全掌握『斗气』的时候,或许他的身体可以勉强承载他的灵魂……”</p>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弥漫着药味的空气中。</p>
那份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实质的阴霾,笼罩着他。</p>
杰德里沉默地看着克伊特,看着他眼中那份挣扎过后的颓然与依旧不肯熄灭的微光。</p>
他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厚重的手掌带着铠甲的冰凉和一种磐石般的支撑力量,重重地按在了克伊特的肩膀上。一切尽在不言中。</p>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杰德里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陷入沉思,那蓝紫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p>
克伊特则重新将目光投向乌,浅蓝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担忧、痛惜、骄傲、无力……最终都化为一片沉静的守护。</p>
月光无声地移动,将病床上乌苍白的小脸照得更清晰了些。</p>
就在这时……</p>
病床上,那如同月光凝聚而成的、看似陷入最深沉昏睡的人儿,那被洁白绷带覆盖下的、小巧的琼鼻,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p>
乌……早已醒来。</p>
就在克伊特和杰德里对话开始后不久,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退潮般减弱到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时,他的意识就已经从混沌的深渊中挣扎着浮了上来。</p>
只是身体的极度虚弱和沉重,让他无法动弹分毫。</p>
他只能维持着那看似深沉的“昏睡”姿态,像一个最安静的听众,将杰德里那沉重如山的诊断和预言,以及克伊特那充满痛苦、骄傲与无尽无力的心声,一字不漏地……听入了耳中。</p>
虽然说经历过蜕变,这副身体的主人由“乌”,彻底变更成了他自己,但是他还是感觉到非常的不对劲,先前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出来了。</p>
粘连起来的一切线索得出来的结果,甚至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的剧痛,只剩下灵魂深处的一片冰冷死寂。</p>
忽然,一个冰冷、清晰、带着绝对理性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刃,在乌的意识深处骤然响起!</p>
“不适合……么?”</p>
乌缠着绷带的小脸,在月光下,依旧保持着沉睡般的宁静。</p>
但绷带之下,那小巧的眉头,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p>
那么……</p>
一个无比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芽,在乌冰冷的意识土壤中疯狂滋生:</p>
『我能否自己创造一个?』</p>
一直安静躺在他枕边、伪装成普通书籍模样的『潘多拉之书』,那古朴陈旧的烫金封皮下,一道极其隐晦、深邃如渊的暗紫银纹,骤然……亮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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