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烛影飘摇。
窗门大开,寒风放肆地游荡在寝宫四壁,也将无数森冷的影撕扯成压抑的形状。
泰德轻轻地咳,虚弱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海里昂急声劝道:“陛下,凶手尚未伏诛,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袭杀!”
泰德淡淡摇头,话音无力,却透着异样冰寒:“既然你说苏美拉可变作他人模样,万一它杀死护卫易容而匿,又该如何辨别?护卫在此,反倒有了风险,我只需夜鸦护卫,足矣。”
海里昂思忖良久,沉声下令,只见兵海滔滔顿如潮水一般退去,不多时清撤一空,偌大寝宫也变得更加幽冷。注意到老者玩味的视线,海里昂从靴中拔出一柄精钢短匕,只见光影一闪,左手小指已然应声而落,顷刻间血流如注,面上却无动容,平静依旧。
泰德微微一笑:“根据你们的调查苏美拉血液是蓝色,那么就能通过血液加以甄别,吩咐下去,从即日起无论朝官武将仆从宫娥每日放血十次,违逆者斩。”
海里昂轻声应下,又道:“陛下,优拉公主希望与您当面交谈,却有异兽护卫,无法靠近其身……”
泰德双目微闭,淡淡摇头:“不见,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可我不愿与她交谈半分,因为这场联姻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你知我命不久矣如今行难多卧又该如何娶妻?之所以同意帝国请求本就是缓兵之计,西里尔想要发动战争,我又何尝不是?”
海里昂一惊:“您是说……”
泰德掩口轻咳,面色已变森然:“就在新年伊始,你动身前往巴尔奇克密探之际,我已下令龙鹰兵团悄然乘海南下,又沿托科皮亚沙漠王国借道潜行,顶多再有半月即能穿越卡金斯山脉抵达佛隆塔耶西境。与此同时在边境古柳黑沼已增兵百万藏于荒野更有战舰无数停泊帝国外海蓄势待发,届时正奇交辅,三路齐攻!”
一幅粗略的行军图出现在海里昂脑海,他这才知道原来战争已是迫在眉睫,原来君王间真正的约定,不过是择期交戈!
海里昂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佛隆塔耶新王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他扩军完成了吗?
他资源备齐了吗?
为何始终不见帝国军事动向,为何佛隆塔耶忽然间沉默下去就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这场战争,塞波加尔到底有多少胜算……
犹疑良久,海里昂踟蹰道:“可据属下观察,西里尔虽有冒进却绝非愚蠢之人,若是他早有准备,岂非事倍功半?”
“那又如何?”
泰德勉力下榻,挣开海里昂搀扶,只迎着冷风一步步走向露台,皇袍猎猎,须发飞扬间,傲睨八方:“战争的常态不过是血肉交换,是刀来剑往,迟早与否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这场战争是君王意志凝聚,也是新生荆途,是破而后立,破釜沉舟!西里尔若无准备,那他就愧对家族荣光也丢尽尤金的脸,他若做足准备再好不过,也让我看看那帝国新王究竟是何等雄才大略,就让我看看那疯狂的康纳里维斯,是否疯癫依旧!”
海里昂呼吸变得粗重,望着那枯槁身躯,却似拔地参天令人心潮澎湃,不禁跪地拜伏,热泪盈眶:“愿那古老的龙鹰战旗飘扬在大陆上空,愿塞波加尔,万古长青!”
国王低沉一笑,问:“那凶手可捉住?”
海里昂豁然抬头,洪声道:“不曾,只因属下尸位素餐才疏学浅,请陛下重责!”
“尸位素餐?才疏学浅?”,国王缓缓叹息,侧目望来:“大名鼎鼎的银狐也会认输?若你也算才疏学浅,你叫这王国千百刑官又该如何自处?你回来一天一夜就判出真凶踪迹又辗转奔波亲力缉拿,这也算尸位素餐?”
海里昂有些失落,垂下头去:“可凶手仍然逍遥法外。”
“那是因为凶手实力太强,非你之过,或者说,你有功无过。”